哄走了贺逢圣派来的人,李平很难受。
是对贺逢圣这位他新知道不久并开始敬仰的原东阁大学士和礼部尚书深深的愧疚,也是对一座城市即将遭到血洗的深深无力感。
但很快一份从大治县送来的敌情报告又让他迷惑起来,然后他的心情开始五味杂陈。
李如靖治军严格他不意外。
毕竟李平觉得李如靖很可能就是李定国,离开张献忠之后的李定国不仅武功赫赫,其部军纪之严和与民秋毫无犯也是极其出名的。
否则一个满手百姓鲜血的人是不可能被蔡锷这样的人敬仰和被云南人视为滇中脊梁的。
可李如靖现在就这样好像又哪里不对头?
虽说张献忠入在四川之前就常常嗜杀,但他通常并不欺负普通百姓,甚至还常常为普通百姓作主,并因此在百姓中也有很大的号召力。
每攻城总有百姓相投就是最好的明证。
可张献忠慈悲的对象也一般并不包括官绅富贵。对官绅富贵,张献忠只有仇恨和嗜血。
但被李如靖此次公开斩杀的部下欺负的恰恰是乡绅而不是穷苦百姓,这与张献忠一贯的做派严重不符。
再考虑到李如靖是张献忠的养子,李如靖目前更不应该这么另类。
周文在报告里对此也很迷惑。
而且周文在报告中还指出这并不是个案,而是李如靖的军队在武昌县执行的全新严格政策,对官、绅、士、民不仅一律不予加害、劫掠和骚扰,还颇多彬彬有礼,然后还确实基本做到了。
但这却更加的让李平迷惑甚至震惊。
李平觉得李如靖目前在武昌县的所做所为应该是在脱离张献忠之后才能干的事,并有可能是看到了太多的苦难和吸取了张献忠的教训而产生的转变。
不然岂不成了公然与张献忠唱反调!
张献忠岂能容他?
虽然李平并未跟人说起过李定国,但周文特意亲笔写了这份报告也说明了周文的震惊与警觉。
敌人突然的性情大变,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周文和李平一样,也充满了五味杂陈。
周文在报告里特别指出,仅仅十天,李如靖就已尽收武昌县民心,并间接影响到了大治县。
甚至由于李如靖有意并卖力的让消息扩散,张献忠所部在武昌县爱民如子的消息已经传播到了大治县。
结果不仅从武昌县逃来的百姓越来越少,就连大治县的百姓对张献忠的部队也快速从恐惧变成了不那么担心,全民抗贼的决心大大减弱。
甚至出现了紧临武昌县的大治县乡间百姓逃向武昌县投奔贼军的事。
很多人们似乎正选择性的遗忘张献忠在黄州和蕲州的所作所为。
最后就连周文向武昌县周边派出侦察人员也受到了严重影响,他们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可以得到大量帮助和随意通行了。
由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平的脑袋几乎一团懵,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蝴蝶效应的问题。
而想到了蝴蝶效应,李平又想到了手术的问题。
好几天过去了,胡忠山和贾有亮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准备的怎么样?而那个商人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挺下去?
李平觉得那个商人还是很重要的,如果能成功救治一定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益处。
想到就做,反正都在富池镇上,李平随即前往商人徐克然在码头边上的临时休养处。
而见到了商人徐克然,李平脑袋都大了,即使再不懂医术的人此时也应该一眼就能看出徐克然时日无多了。
本就压抑中的李平立即升起一团怒火,他生气的让人去叫胡忠山和贾有亮立即到他这里报到。
但没想到,这让李平又等了好长时间。
等满脸疲惫的胡忠山和贾有亮终于出现时,李平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是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不找你们,你们是不是就打算给我拖延到人死之后!”
萎靡的胡忠山当即一个哆嗦,睁大眼睛慌张道:“将军,不是…不是的!您交办的事,我们…我们怎么能不用心!我…我们一直在用心办,真的一直在用心办。”
“用心就是这么用的?人都快死了,你们却连个音儿都没有。就连我喊你们,你们还是磨磨蹭蹭!”李平的火气更大了。
“我…我们……”胡忠山被李平的怒气吓的更加紧张,甚至直接卡住了壳。
顶着大大黑眼圈的贾有亮见状,急忙把话接来过说:“将军,我们来的晚是因为在山里离的远,并不是磨蹭。至于手术,我们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不敢来向将军请命。时间太短了!我们有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
“在山里?你们跑山里干什么去了?”李平有些发愣。
贾有亮扭头看了一眼胡忠山,胡忠山终于反应过来并苦着脸道:“将军,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咱们解剖的是人,不是猪狗。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为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和有损将军的声誉,我们只能找个隐蔽且偏僻的地方偷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