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乌云密布,上头电光隐现,几声响雷炸的枝头锦鹊睁开了眼,而后又闭上了。
扶摇眸底的暗色越发浓郁,看着远处发呆的长生君,陷入了几分怀疑还有犹豫。
眼前这个长生君完全没有近期消息里形容的那般孱弱,倒是梦千秋却完全像是跌入凡俗,没有了昔日堪比长生君的强大,就好像将二者的状况互换一般,端的诡异,不像作假,也没有这个必要。
而那个莫名出现,自称为人的知北游却仿若提前预料到了结果一般。
他说出的那番话语定是有所凭借,而扶摇确实也动摇了,动摇的很简单,长生君的离去就好像提前被设计好了一般,现身于忘川,忘川事变,诸神搜捕于他,似是欲置其死地,而他却偏偏逃了出来,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于一野之地强行自辟一境,她也是有目共睹,长生君确实失败了,气息萎靡的不像话,却偏偏不死,而这一切却像是故意在掩盖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最令她困惑的唯一一点就是长生身为帝庭那位殿下的护道者,从始至终,长生这次出逃,那位殿下却没有进行任何表态,仿佛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信道山最近的记载是诸神避匿,神庙崩塌,加之少君出走云梦,北海钟山出迹,烛阴现身,而那段时日也是长生他被通缉的时段,这太巧合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那知北游所说并非空穴来风,不可不疑,只是世上除了帝庭的那位殿下,又有何物会威胁到如今的长生,又是什么让千秋兄如此狼狈,还有那个叫忘秋的悼亡族,真不敢相信,世上除了长生、千秋以及那位老前辈,竟还有悼亡一族的族民存活于世……奇怪的身世,奇特的隐匿手段,只是不知,他和长生以及千秋究竟是何关系,真的只是兄弟而已吗?”
一头雾水的扶摇很是不放心的看着远处发呆的长生君,而此刻她的心情已是无法用不放心来形容了,而是时隔多年无处安放,却逐渐发酵的情感。
“想什么……”
梦千秋看了眼扶摇,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她内心里有着什么疑惑,梦千秋似乎也非常清楚。
“他……这是要死了吗?”
面对着梦千秋,扶摇看了眼长生君,有点狐疑的问道。
“……”
梦千秋没有说话,但眼眸的星河泛起了涟漪,眼中带着一丝讶异。
“果然……”
扶摇微微低下了头,眸底的暗色彻底化为了阴霾。
“只是,为什么是他,就非他不可吗?告诉我,千秋,他究竟在面对着什么……”
扶摇似是接受了事实,随后还是问起了梦千秋。
“老爷子活着回来过,在很早以前,与伏羲一起回来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梦千秋摇了摇头,并没有透露太多。
“有几成的生机?”
扶摇似是猜到了什么。
“老实参加海灯节,其它的,一概莫问,你也不想他跟你翻脸吧。”
梦千秋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只能借所谓理由搪塞过去。
“没有把握吗?为什么会没有把握?这天地,除了你家那位,帝庭的那位殿下,还有谁能奈何的了他,更何况而今的他即便是那位殿下也说不定……不然他为何会在此刻脱离帝庭……我还是不太明白……”
扶摇微微咬紧了艳红如血的下唇,身躯微微颤抖,眸子似有不甘还有几分无力,她知道的,若是去意已决,她拦不住长生。
“不可名状,不可观测,不可预知,不可言道,某种方面应该是真理本身,或者是解开了近乎四成的真理,应该是在圈外,画地为牢的圈外,你若是不怕死,还请活着回来,我会为你树衣冠冢,然后亲手埋葬你,将你引渡忘川,不过我可能会死,另外,长生他打不过殿下,哪怕他继承了古今绝大部分知识,但知识并非真理。”
梦千秋这么说道,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为了……这一天,你们准备了多久?亦或是你们这一族预谋了多久?”
扶摇算是明白了过来,长生他要面对的都是什么了,那可是圈外,历代王者、先贤征伐的地方,若长生前去,哪怕位列绝巅之上,都说不定会横死在圈外,不过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伏羲氏和那位老爷子会从圈外活着回来。
“总得有一个去收尸,不能让前贤尸骨遗落在外,这是我的职责,悼亡的职责。”
“另外,千秋,给我挑一盏海灯吧,你若是能给我做一盏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灯面不画彼岸花了,画金盏菊吧,我希望他能第一时间看到,至少也算尽了一份心意了。”
长生君握紧了手中令牌,那刻满繁复纹路的虎符,摆弄了许久也没弄明白这在关键时刻会起什么作用,此刻的他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只因他在这世上摸爬滚打多年,还真的没实际意义上去过圈外,属实是一点底都没有。
“扶摇,我好歹也是来你这了,你就不上点果品给我尝尝,我怎么说也是客人好吧。”
长生君看着越发阴沉的厚云,故作随意的笑道。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扶摇看着这样的长生君,也是无奈的回应道。
“来二两陈年老酒,嗯,什么酒都行,只要味道好,顺带的,一碟茴香豆,一碟醉蟹,一碟落花生,一碟酱牛肉,嗯,姑且就这些吧。”
长生君思考了许会,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