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一个袁野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码头,船停下来了。茅元仪此行是带着家眷的。他先去了内仓好长一段时间,才把一个光彩照人的丽人请了出来,后边还跟着两个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随从,两个粗手粗脚的使唤丫头。“来,见一下,这位是袁野小友,这位是我的夫人杨宛。”
小友,是得到功名的举人、秀才对廪生的称呼,茅元仪称袁野为小友,已经很给袁野面子了。袁野一怔,怎么?眼前这小娘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名妓杨宛啊!为什么有名?因其毛笔小楷,就是书法大家董其昌都赞不绝口啊!嗯呀,这人长得就是漂亮啊!柳眉琼鼻,樱桃小口,脸如敷粉,颈如蝤蛴,瓜子脸,高额头,只是,只是,有些富态啊!可能是这几年跟着茅元仪这厮过的日子比较顺心的缘故吧!既然称我为小友了,袁野也就顺坡下驴,“小弟袁野见过嫂夫人!”袁野强压住砰砰的心跳,躬身施礼。
“免礼!”杨宛稍微一点头,就此见面会结束。
嗯,咋了!连个‘小弟’都不称呼我。也是对了!按照儒生们的规矩,“小友”是举人、秀才对廪生的称呼!廪生再升一级,就是秀才了。廪生,官府也是管饭的!呀呀个呸!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袁野一想,还是算了!算了吧!现在这对狗男女,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茅元仪和杨宛的感情很好,这个茅二货又是一个急性子,说不上,他们茅家的大主意,还要杨宛小娘子来拍板,要不是,茅元仪也不能进内仓那么长时间才出来啊。得罪烧锅的,别想吃烂肉,自己对这个虽然出身不咋地的娘们,以后还得多忍受一点。
茅元仪是包船到顺天府的,现在就放船家自由,船家当然欢喜而去。上了岸,自然要先吃饭了。嗯,到吃饭的时候,社会地位就显出来了。茅元仪和杨宛一桌,袁野、茅嘉和随从、使唤丫头一桌。虽然饭食比较简单,四菜一汤,两桌的吃食是一样的,可是这仍然使袁野心中有些不快。他毕竟是和下人一桌吃饭。但是一想,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他也就忍了。这清蒸鱼味道不错,可是袁野只尝了一口,一条鱼就被随从、丫头拆分了。无可奈何,他只有对青菜豆腐下嘴了。也许是刚刚穿越过来,不太适应的缘故吧,虽然腹中空空如也,袁野的胃口并不好,草草对付了一碗饭,他就搁下了筷子。
茅嘉出去租了两辆车,一辆自然是茅元仪夫妻坐,同车的还有两个使唤丫头。袁野和茅嘉及两个随从坐另一辆车。坐在晃晃悠悠、磕磕噔噔的车上,不一会袁野就迷糊过去了。他累了。从迷糊中醒来,从下船的码头去海州(连云港东海),几乎是一路向东的。袁野推测,下船的地方应该是后世的徐州北面,微山湖南面。唉,马上就要到郗山了,为什么不去看看呢?要说起来,打火石可是要比望远镜的军事价值大很多。没有办法,自己现在必须跟着茅二货转。自己想要以体力劳动积累财富,到那个时候,可是黄瓜菜都要凉了。现在是1621年,如果自己不能改变历史,24年后的中原大地就会面临一场大的浩劫。不,时间还要早,以高迎祥为首的暴民起义36营或者13家72营,在1628年就要起事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当务之急是什么,是抵挡关外的疆州夷匪?还是先安抚抱着“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的乱民?怎样收拾这即将破碎的山河啊,袁野无奈地低下了头。先走几步看看吧,如何保持“广宁之战”败的不是那么惨,才是自己的当务之急。从什么时间、地点切入,这是他首先要确定的。为此,他怔怔地想了整整一路,捋了历史上发生的广宁之战很多遍,想的脑瓜都有些疼了。走了整整俩天,终于到了海州(东海县)。
海州优质水晶主要产于县城东部、南部平明镇安营、房山镇柘塘、驼峰镇南榴、曲阳镇张谷、牛山镇曹林等地。其中安营红土山附近柳树行和观音堂两处都出上等水晶,还有紫水晶、墨水晶、米黄水晶和绿水晶等罕见品种。这是存在于袁野脑瓜里的信息。不过,又不是自己要开水晶矿,买些就是了。反正茅元仪这厮有的是银子。在明朝后期,由于经济的发展和海外白银的大量涌入,白银已经稳占货币的头榜,虽然商品衡量的价值仍旧以“贯”计。对于大额交易而言,铜钱,无疑是太难带了。茅元仪的爷爷茅坤,是著名的文学家,其父亲茅国缙(晋)官至工部郎中。其是个官三代,钱多些是必然的,再加上归安(今浙江吴兴)又是个富庶之地,自然而然地,他就是一个大富豪了。据说,其为杨宛、王微赎身时,每人花了3000两银子,这厮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并且一下子纳了两个,绝对是当时挥金如土的牛人一个。不,应该是“挥银如土”,他还没有达到“挥金”的逼格。
在海州住下之后,茅元仪可就得把袁野当兄弟看待了,对袁野的称呼也客气起来。“袁兄弟,你看该买啥样的?钱,你不用发愁,尽管用就是。”茅元仪大包大揽地说。
“公子爷,就是您再有钱,咱也也得省着花啊!再说,此去顺天府,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袁野很是拉近乎地说,之后口气一转:“咱们先不买水晶原料,咱先买摆件、镯子、叆叇。并且要拣贵的问。”
“嗯,兄弟,你这不是给我省钱啊!”茅元仪瞬间就有一种被坑的感觉。
“是这样,制作千里镜,水晶虽然是主要原料,可是其价值主要体现在设计、制作功夫上。我会设计,也懂得制作。可是毕竟手艺不纯熟。要想早点做出来,就要聘技艺纯熟的工匠。咱要通过问摆件、镯子、叆叇,结识一下店主,然后想方设法将其挖走,替咱们长期干活。在之后吗,就由他带咱们去买水晶原料。这样,咱们就能不花冤枉钱了。”袁野很是委婉地说。这年头,水晶制作作坊都是前店后厂,制作、经营都是一家人。雇工这一资本主义萌芽,只是在富庶的江浙地区刚刚露头,在海州还不可能出现。可是在碾玉这一对技艺要求很高的行业,还是可能存在的。袁野这话吗,说得虽然委婉,可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对茅元仪的鄙视。那意思是,我虽然没有钱,可是我知道如何省钱。贫穷,没有限制我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