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以圣贤之名、行保护个人私利之实,对朝政是空谈大于务实,没有几个是实干家。嗯,孙承宗例外。瞿式耜、黄道周、刘宗周、范景文、李邦华等人有些骨气。钱谦益最是卑鄙无耻。嗯,自己助力绊倒了王化贞,不知他的恩师现在的大学士方从哲是啥感想。魏党(阉党)吗?也太嚣张了些。所以呢,啥事都要有个限度。熊廷弼见袁野老是不答话,还以为其对锦衣卫起了轻视、鄙视之心呢。锦衣卫的名声确实有些臭啊!崔应元似乎没有理会这些。现在他一门心思在千里镜上。
“袁威霆接旨!”熊廷弼高喝一声。
袁野浑身一震,立刻下跪。要说起来,让臣子接旨,应该要先让接旨人准备香案的。可是熊廷弼怕冷场啊!再说,袁野一介白身,也就是草民,恐怕家中没有准备这个。是,熊廷弼已经许给袁野一个游击的官职了,可是他还没有朝廷的诰身。依旧是个白身。白身、草民接圣旨,可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了。
经熊廷弼这一喊,崔应元也醒悟过来了。他立即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念到:“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有东海人士袁野,忠君爱国,报效朝廷,进献宝物有功,特拔擢为宣武将军(参将)之职。令其效力于蓟辽经略使司,为军备司副使。责其勤勉有为,多有贡献。钦此,天启元年十月初六”看来崔应元没少干宣读圣旨的事情,念的是抑扬顿挫,十分地悦耳。
袁野双手接过圣旨,高呼一声,“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尼玛,这跟演戏没有啥差别啊!明朝的圣旨就是一张纸,两边没有什么木轴。和清朝的大不相同。还有,明朝臣子上奏事宜,用的也是普通的纸,叫“条陈”,不是什么折子。没有清朝那么讲究。
“平身吧!袁参将,哪个千里镜你手上是否还有货?”崔应元虚手搀扶起袁野,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所谓虚手,就是手一伸一抬,并没有真的去搀扶,表示个意思就是。被示意的人,自己起来就行了。
袁野站了起来,“回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回去催促荒料去了。海州离此有些远,再说下官本次所要荒料甚多,恐怕还得几日才能运来。”袁野客气地说。
崔应元一听有些丧气。因为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实在是太喜欢这物件了,让其赶紧弄一批回去。上次熊廷弼带到京师的64支千里镜,皇宫一下子就留下了20个,剩余的五军都督府,三千营、神枢营、巡检司、勇士营、四卫营、亲卫禁军、东厂、兵部分了,甚至内阁、户部、吏部都插手要,分给锦衣卫的只有一个。所以啥事都要高一头的骆思恭急了。“袁将军,下次再去海州进货,就由我派人去办好了!”崔应元有些上火地说。
袁野微微一笑,“那就多劳崔大人了。只是,供货商是我岳父大人一家,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才是!”锦衣卫的野蛮,那是人尽皆知啊!袁野恐怕姜蕴清一家在其手上吃亏,所以先是加以提醒。
这下,崔应元就不好表现了。人家是至亲,哪里容得下自己插手。嗯,以后只有好好保护的份了。任何会蛮干、耍横的手段,都要束之高阁了。崔应元顿时有一种有力无处用的感觉。“别价在半路上出事,我安排人去照看一下。”崔应元主动请缨。随即叫来一个总旗,让姜杏描述了一下姜兴旺三人的模样和打扮,一个总旗随即带人领命而去。
外面冷啊,袁野把俩人让到屋里,熊廷弼开始述说这次进京的简略经过。守着崔应元他也不好深说。只是说皇帝如何如何重视袁野,如何开明大度、知人善任之类的好话,反倒是像赞美朱由检这个小木匠皇帝的演讲会。接着就是说军备司以后该干的事情了。只是毕懋康这个正职现在还没有到任,袁野也不好说多死。不过袁野也说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改变用石臼捣碎焰硝、硫磺、木炭的做法,改用石磨磨碎,筛分、再磨碎,再筛分。因为只有把三者充分的混合,才能发挥火药的性能。对袁野说的这个,熊廷弼很是赞同。到底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袁野这一提议可是说在点子上了。崔应元也是秉起大拇指啊!
趁热打铁,袁野又说出了一项要试验的项目,那就是使用工业方法炼出煤焦油,通过加工澄清后,用做火药和铅丸的粘合剂,将铅丸直接粘合在火药前头,然后分量包装,制成一个个圆柱形的药丸。以后再装火铳时,在引火孔插入一根药捻,再从前面将药丸推到底就行了。这绝对是袁野的一个创举。因为煤焦油的主要成分是苯酚,苯酚的燃烧也很剧烈的。另外,煤焦油的粘性很好。稍加一些,做粘合剂正合适。这样一来,火铳在装药时,可就大大加快速度了。装药加快了,就等于发射速度加快了。另外,也不用配属给他们什么量药、装药的竹筒,盛药的药筒,装铅弹、铁砂的盒子了。以后军士只要一个药捻包,一个药丸带,就解决问题了。再有,将一个个药丸用油纸分包,还可以预防火药受潮。对此,熊廷弼、崔应元又是一顿赞扬。要说袁野一项、两项是蒙的,可是人家一出口就是一个好点子,这就是有真才实学了。不过,袁野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说只是一个试验项目。自己只是有这个想法。这样,就更让人觉得袁野这人就是聪明,并不是拾人牙慧,并不是他师傅有多大能耐。对于采集煤焦油问题,袁野也有自己的解释,因为他看到石炭在燃烧半路熄火的时候,会有一种油脂类的东西流出来。这就是他的依据。我学问高,妙法多,就源于我多观察,多思考啊!我不是神,我是一个人,一个比较爱动脑筋的人而已。这就是他给自己树立的一个形象。熊廷弼、崔应元两人对此深信不疑。
有关军备司的开办经费,熊廷弼交代,以后一起随朝廷支付购买千里镜的经费里多支付一些就是。袁野则希望,朝廷借钱给他,等他成功之后,朝廷按照研发成果的用处、益处大小,付钱购买。朝廷收上来的税收,是民脂民膏,是成千万的百姓嘴里攒、肚里省下来的,他不想借此挥霍、浪费朝廷的资财。这又使他的人格高大了一步。熊廷弼当即表示将此事上奏皇上。当然,崔应元也会从另一个渠道上奏的。他上报的事情,恐怕比熊廷弼还要管用。
熊廷弼又说起袁野提出的辽东战事十五字诀的事情,他表示自己很是赞同,但是朝廷其他官员对此仍旧持有异议,皇上还是相信自己了。袁野提出的辽东战事十五字诀是:筑大城、驻重兵,炼火器、绝榷商、避野战。袁野微微一笑,“一个萨尔浒之战,咱们就应该清醒了,野战,我们真的敌不过疆州夷匪啊!沈阳城的失守说明,不筑大城、驻重兵是守不住的。只有火器炼好了,我们才能有一把克敌制胜的利器。绝榷商呢,历来就是我们对付草原游牧族群的一大杀着。这已经是很多有识之士的共识,哪些居庙堂之高的人怎么能如此的无知呢!难道非要把整个辽东、辽西丢了,他们才能清醒吗?”说着说着,袁野忍不住地有些气愤起来。
“咿呀!想不到袁将军还有此高见。”崔应元忍不住地赞扬了一句。
“我就说吗?袁威霆是上天赐给我大明的一个重礼。这个皇上也知道了。崔兄,你也见识到了吧!”熊廷弼得意地说。
“经略使大人,我是您的下属、幕僚,今天有些话,我是不吐不快。请您安坐,让我把话说完。在我大明朝丢失了沈阳、辽阳、抚顺、铁岭之后,广宁已经没有哪么重要了。我认为应该主动放弃。相反,广宁后屯卫和义州卫所住之地(今义县)却是必须要死守的。此处频临大凌河,也有防守的有利条件。据守此地,可以隔断疆州夷匪和苍狼喀喇沁部的联系。(当时,喀喇沁部已经占据了大凌河流域)这是保护他们,防止其被疆州夷匪征服,成为他们的帮凶的必要手段。还有,大宁卫(今宁城)需要恢复,管住此地,一是要和义州卫配合,保护喀喇沁部落,隔断其联系;二是,这个地方是大明东北部长城喜峰口、古北口、龙井关、大安口等关隘的前哨。如果以后疆州夷匪征服了喀喇沁所部,喜峰口、古北口就成了大名对敌的前沿。假使这几处关隘有失,边墙被毁,疆州夷匪就可以到京师城下牧马了啊!到时候,京师民心浮躁,朝廷震怒,哪么咱们前线的将士即使有再多的流血牺牲,也就是白费功夫了了。所以,广宁可以主动放弃,广宁右屯卫也可以并入锦州,义州卫却要死守,大宁卫有必要重建。”袁野侃侃而谈。他说这个是有依据的。因为就在1628年—1631间,居住在大凌河流域的喀喇沁部落被疆州夷匪征服,成为其帮凶。明崇祯三年,(1630年)正月,皇太极率军从蒙古喀喇沁部落居住地突入内地,攻打北京,史称“己巳之变”。并施反间计除掉了明蓟辽督师袁崇焕。并且以后避开山海关,从长城东部几处缺口进入关内,成为常态。可以说是来去自由,长城防线名存实亡。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大明朝失去了宁城和大凌河流域之地。
听闻此言,熊廷弼一阵沉默。要想让其主动撤出广宁,这事实在太难。当然如果广宁不保,广宁右屯卫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目前疆州夷匪的势头正劲,大明朝必然陷入守势。想要保住目前的局面,必须筑大城、驻重兵方能顶住其长期的围困,分散驻守必定会被其各个击破,继之造成防线坍塌式溃败。下官认为,有四个半点目前必须坚守,义州卫算一个,锦州一个,盖州卫一个,宁远一个,镇江(今丹东)算半个。盖州卫和镇江这两处是‘绝榷商’之策的关键所在,海盐是其活命的必须品,布匹、粮食、丝绸也很重要。如果能够彻底阻断,其五年内将不攻自破。为什么说是五年,因为其在沈阳、辽阳等地夺取的货物可以支撑三年。但是,想要完全阻断,很难。如果目前局面能够维持住的话,下官建议就由官府出面和其做生意。目的是依此补上军饷的缺口。在局势大体趋稳之后,大炼火器,准备给与其致命一击。”袁野说完,停了下来。因为这个和他提出的辽东作战原则“绝榷商”有抵触。但是,军饷不足的问题,目前也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了。袁野的这一段话,让熊廷弼更是难以接受。可是这也确实是事实,他无法否认。还好,目前这几处地方尚在自己手里。其实,袁野想好了,只要熊廷弼在这次广宁之战中,保持明军不大溃败,局面就好收拾。估计以后接他职务的孙承宗会比他更有所作为。孙承宗比他处理事情稳妥,在朝廷内,又有东林党支持,人缘也比老熊要好得多。他当过多年经略、巡抚的西席,知道进退。
袁野这两番话,熊廷弼听了有些振聋发聩的感觉。因为这是他这个经略使应该想的事情。这有关战略布局。可是,袁野这个小幕僚已经想到了。也就是说,袁野作为一个经略使司的幕僚是称职的。可是,应该把他放在哪头好呢?是随他去经略使司,还是留他在军备司。“威霆,能具体点说吗?”这次从袁野的我要说,换成熊廷弼的“要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