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伯道:“搅扰贵府,于心何安!所需一应物事,均由鄙等应承。”
白艮道:“何劳吕兄!吾等久居华阳,早晚与之相见,有与兄等一席之谈,日后便宜多矣。”向下叫道:“不韦,可持吾节,往请华阳尉。即言有朋自远方来。”吕不韦于门前应喏。
吕伯道:“即置宴席,吾等不敢安坐,庭前灶下,当听差遣。”
白艮道:“兄等初至华阳,与尉相见,愚意以三鼎或五鼎之制。”
吕伯闻言心惊,道:“华阳尉即韩王旧族,自当以卿大夫之礼。惟吾等皆白衣,奈何?”
白艮知道吕伯误会了,解释道:“大夫入乡里,征唯所欲,羞唯所有。乡先生岂皆肉食者?所谓三鼎五鼎,不过丰盈之度耳,岂列鼎之制哉!”
吕伯方释然,道:“贵乡之俗,与鄙乡大不相同。‘每事问’可也。”
白艮详细地解说道,所谓三鼎五鼎,只是说准备三种或五种肉食,具体何肉并无定制,亦无需相应簋数相配,并非列鼎列簋之礼。华阳尉颇贪口腹,但食物丰盛,并不介意僭越与否。听得这些,诸人心中明了,一致议定,既然华阳尉好口腹,即以五鼎为制,以投所好。五鼎之物,定为羊、猪、鱼、腊、脏。鱼、腊白家自有,羊、猪、脏则需于市中购买。吕伯再三致意,必要自己入市购买。白艮推辞不过,只得应允。自己则指挥舍人、庶子等,清洗鼎簋碟盏。事急无酒,又着人过滤清水,并用香茅缩之。
吕伯等出来后,短暂地商议了片刻,决定由须、唐、郑、曹往集市,采购肉、蔬、果、酱等品,二吕则往吕氏车行拜见吕伯阶。自然,二吕并未说明伯价的尚父身份——他们自己也还不敢肯定,只说吕氏车行亦是濮阳吕氏的产业,自己去认亲。众人不知底细,也不多问,任他四人离去。
华阳城不大,从城北门走到城西门,未费多少时间,就已望见吕氏车行的大院。吕仲上前叩门,开门的舍人认得吕仲,让至庭中,急入内告禀。少时,吕伯价降阶相迎,将一行人让到堂上。
吕伯道:“愚弟言,尚父在此,不容不来拜见。愿请玉玦。”
吕伯价道:“请至庙中。”遂起身往别院而去,二吕跟在后面,他人一概不许跟随。
别院门锁着。吕伯价掏钥匙打开锁,让二吕入内,复将门掩上。这才来到堂前。大堂无牌匾,门亦紧锁。吕伯价再打开堂门,推门入内,将二吕让入。堂内十分阴暗,正中案上点着一小豆灯,明灭不定。吕伯价道:“昨日见仲子,必知汝等今日至,连夜置神案以待。”引二人至案前。二人这才看清,灯后有一神主,神主名以一种古怪的文字书写,虽认不清,但神牌祥云环绕,髹漆描金,一见而知非寻常所有。二人不敢靠近,只得望向吕伯价,伯价道:“此即尚父神主!”
二吕大惊,道:“尚父神主缘何在此?”
吕伯阶道:“汝皆以齐国宗庙乃尚父之位,康公之后,遂绝其祀。不知其实有一支在此。”
吕伯道:“何谓也?”
吕伯价道:“尚父封齐,虽营营丘,而实居镐京。周公归政成王,实赖太公之力多矣。大子伋亦居镐京。居营丘者,三子丘氏。齐国立宗庙,尚父尚存,故无尚父之位。太公薨,齐宗庙立太公位,而大子在镐京,亦立太公位,即此也。大子归国,太公神主仍居镐京,齐宗庙所奉,实丘公所立。镐京所立神主,虽不享于宗庙,亦留一支族奉祀。缘此族奉太公之位,大子留玉玦以为供养,亦为信也。”
二吕感慨道:“微阶父言之,小子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