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久感到郁闷的是,皮埃尔居然在电话里用法语跟对方说话,弄的李久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不会法语,虽然可以听懂某些单词、助词,可毕竟法语在欧洲属于一种“特立独行”的语言,李久还是无法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说了好一会,皮埃尔才放下电话,扬扬眉毛,搓着双手,瘪瘪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听不懂,而是对方坚持说法语,他们可以把我船上的所有稻谷都买下,价格给的也不错,可是,他们要求……把货物送到东北去,还要我带上几个人,这些都没有问题,只是,那里有些危险,我坚持要他们给一个担保……”
“你为什么要坚持一个担保?难道说你的船上还有违禁品吗?你不是有送往越南的通行证吗?还担心香港海关不放行吗?”李久故作奇怪的看着皮埃尔。
“那张通行证到达越南就被收回了,而且,实际上我没有退路了,一旦再出状况,我肯定破产,所以,我需要本港的一家大企业给我担保,这是必须的。”皮埃尔一脸严肃的对李久说道,“他们让我在你这里稍微等一会,我不知道……”
“呵呵……你把我这里当成你的办公室了?电话都追到了这里?算了吧,你也别等了,你演的这出戏我看懂了,你不就是担心货到目的地后,你又掉进去出不来吗?傻瓜!这样,我给你担保,但是,你获利的一成归我!我不是慈善家,你知道的。”李久就像揭破了魔术师秘密那样挥手让皮埃尔滚蛋,“手续你到外面找襄理去办!如果到了目的地你的货物出不了手,你全部倒进大海,我赔给你!”
说着话,李久刷刷的在公司专用信笺上写了几笔,然后递给了皮埃尔。
有了这个铺垫,九九记全线出动,第一步,从皮埃尔的“阿丹号”上卸下了2000吨稻谷。九九记玩的这一手无非让跑广州的船少跑一趟或者是晚上一个星期而已。第二步,李久去找湾仔码头的海关通事,大致说了情况,告诉海关,那船上的稻谷已经是九九记的了,但是,不打算在香港出售,属于路过,这样就不需要缴纳船舶的关税,只缴纳“引水费”,至于卸载下来的2000吨,李久照章“缴费”。第三步,“积极”联络在北方的粮商,第一个就是九九记在天津的分部,准备向天津运送这批稻谷。此时的天津还在陈长捷的手里,而这个所谓的九九记分部也不过是与当地粮商草签的一纸合约,双方互为代理互通有无而已。
九九记的担保始终没有与任何一方发生关系,表面上看,是皮埃尔自己找上门来演了一出“苦肉计”,九九记老板念在朋友一场的份上答应担保,而且不是白干,要求拿一成的份子,这是通例,也是商场上惯用的手法。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李久安排的,是用来迷惑监听的英国情报部门,用来掩护自己的必要手段。
皮埃尔高兴的离去了,现在不是那边要找他,而是他急着去找对方了,被逼得没有退路的皮埃尔现在是“豁出去”了。九九记之所以还要吃进2000吨,从商业角度上看是预先获得应得的份子钱,而在李久这里,他需要留出时间给组织上去准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腾出舱位,为解放区装更多的药品、纸张和布匹。
皮埃尔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有电话再次打进来找皮埃尔,这边阿杰直接告诉对方,皮埃尔已经离开了。随即,港府政治部的人冒充海关人员找皮埃尔约谈,询问他的轮船什么时候开始卸货?什么时候离港?
皮埃尔把与九九记谈的结果和盘托出,实话说,李久这次玩的是阳谋,他不怕港英政府找他的茬,2000吨被九九记当场吃进,政治部的人无话可说,剩下来的稻谷被昌隆行把这船稻谷卖到天津去了,这也是无话可说,人家该纳税的纳税,该给的茶钱也给了,一头是比利时人,一头是香港商业大鳄,政治部的人也不好得罪,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如何如何了,只能在谈话记录上签字完事。
这第一步就这样迈出去了,接下来是第二步。李久给任潮公打电话,公开的打,说任潮公委托他出手的一幅齐白石的画已经找到了买主,他让阿杰过去送钱。
于是,阿杰拿着2万港币过去,把任潮公的那副画带了回来,随即,李久把那副画又放进了任潮公放在码头仓库的行李里,他怎么好意思拿任潮公的画?那都是任潮公大半辈子结交文人骚客相互往来的精品。
上次去见任潮公,李久就看出了任潮公离开后,留在香港的家属会生活拮据,所以,他用买画的方式给了任潮公送钱,这也就是李久这道号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至于说那副画的临摹,李久都不需要去找枪手帮忙,他自己三下两下就模仿的七七八八了,他的那个冯瘸子师父,本身就是丹青大师,怎么可能不让李久学习这些“旁门左道”?说,李久既然有如此神技为何不自己也创作?这就是画家与作伪者之间最大的区别了。画家是创作,是把自己的思想和想法通过笔表现出来,而这需要很深的文化底蕴和细致的观察社会和事物的能力,需要巧妙的构思和对精神方面的领悟。比如,日占时期,鬼子驻北平的高官找齐白石要画,齐白石不敢不给,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不能让石头上撞,于是齐白石画了四个螃蟹,在上面题写“看你横行到几时”。可是作伪者往往是只会模仿不懂得创造,李久就属于那种在创造艺术上没啥天赋的人,他甚至到了不看别人的画自己都画不出来的地步。相反,他画地图却是熟门熟路,看过几个地标之后就能描绘出精准的地图,这也是老天给一个人开了一个窗户就会关上另一扇窗户吧。
二万港币都是旧币,上面还有不少商人在上面的涂涂抹抹,那个年代遇到名人的时候,希望留个签字,可手边没有笔记本,没有纸张的时候怎么办?就会有人把钞票当成纸来用,这很平常。可是李久给的这二万港币上的涂涂抹抹不平常,那上面告诉了任潮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去见面,告诉任潮公出门的时候要化妆,最好是利用冬季寒冷的有利条件,身穿普通市民最常见的服装。
任潮公拿到钱后,心里总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