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当值的阿福又进来添了一回安神香,他轻轻掩上门退出去的时候,我翻了个身,用力吸了几口殿中的香气。
依旧难眠。窗外传来呜呜的风声,今夜风尤其大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哭狼嚎一类的词语,我不禁担心起龙潜宫养心殿独自而卧的皇后。据我所知,她自小胆子便不大,真要吓出个好歹,我免不了又要自责好几个月。然而这件事我却做不得主。今夜皇后侍寝,按惯例,我睡凤锦宫,她去龙潜宫,互不干涉,互不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风声响得更加瘆人。我终究沉不住气,唤阿福进来,嘱咐他去皇后那里问一句,明儿想吃什么,好告诉御膳房。阿福走后,我又躺下捉摸了半晌,这么个理由,应该不会显得很刻意吧?曦儿若是被风声吓得睡不着,阿福过去说上几句话,她应当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天边已经泛白,左右今夜睡不着,我在脑中过了一遍我与曦儿的事,又一次为我当年的年幼无知捶胸顿足。
我们相识时,曦儿是曹丞相家的幼女,我是父皇的幼子。当然,客观上来说,还是有区别的,因为曹丞相有三个儿子,最后终于得了一个女儿。而我父皇因一生痴恋我母后,努力了将近二十年,才得了我一个儿子。据说,父皇在我出生时高兴地连续设宴一个月。不过他万没有料到我出生不过一年半,母后就又为他添了个公主。皇妹的到来更令父皇欣喜,为此特意连续设宴两个月以示对皇妹的重视。
我十二岁那年,一日皇妹赵淇气喘吁吁跑来找我,告诉我她在宫里遇见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于是我便跟着她偷偷溜去父皇的议事厅,刚好瞧见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被曹丞相牵在手中,站在父皇面前。父皇早就发现了我们俩,我们也就大大方方进去同曹丞相见了礼。
父皇指着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说:“这是曹丞相家的小女儿,今日朕特意命他带进宫来给朕瞧瞧,他宝贝得紧,起初不肯,硬是让朕给说服了。深儿,淇儿,你们带曦儿去御花园扑蝴蝶吧,只是小心些,曦儿乖巧听话,可别疯起来吓坏了人家。”
曹丞相一脸肉疼的表情,曹曦倒不怕生,脆生生叫了声:“深哥哥,淇姐姐。”赵淇这家伙忒不厚道,还没等我先伸手,就迫不及待在曦儿粉嫩的脸上掐了一把。如此一来,我反倒不好意思再去掐,伸出的手拐个弯,“啪”一下打掉赵淇的手:“你干嘛这样欺负人家。”
曦儿咯咯笑着,“深哥哥,淇姐姐和我闹着玩呢!”
我板起脸来吓唬她:“你可得小心,你淇姐姐最爱捉弄人。”说着又拍拍胸脯:“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被她欺负了去。”
曦儿当年就是这样天真无邪,整日深哥哥深哥哥的叫我,跟着我和淇儿在宫里四处疯闹,我便轻易将这当做了理所当然。
直到十五岁生日那一天,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尖地瞧见,我的曦儿和另一个极为俊俏的少年郎在一处窃窃私语,嫉妒之心顿起。
阿福到底跟了我许多年,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没等我发问就主动告诉我:“那位便是宇文将军家的长子宇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