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嚎啕大哭的,无非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不愿相信自己已经和阳世阴阳两隔;沉默不语的都是在心里默默地回想阳世间的一切,忘不了的人、放不下的事;而剩下那些放声大笑的,肯定都是一些生前乐观,无惧死亡的人,对他们来说,死是一种结束,但同时更是一种新的开始。
我现在无暇去猜测他们的心理活动,我只想尽快找到周老先生。神秘老人曾说过,过了望乡台,前面就是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一鬼差叫孟婆,每个经过奈何桥的鬼魂都会被她喂上一碗孟婆汤,鬼魂便会忘却生前的种种,到那个时候,我就算找到周老先生也是徒劳一场。
因为这些鬼魂已经有了意识,所以这里能看到有鬼差在维持秩序。鬼差手里拿着一尺多长的鞭子,来回吆喝着,让所有鬼魂排好队,依次往前走。
一开始还有一些不听话的鬼魂,不是不好好排队就是和鬼差顶嘴,只见鬼差上去就是几鞭子,抽得他们抱头惨叫,立马变得老老实实。其他鬼魂看见这个场景,自然不敢再生事。
我本来就是混进来的,心里就更加害怕了,生怕有鬼差发现我,所以我都一直低着头慢慢往前走。
队伍走到一条河边时,一股熟悉的腥味老远就能闻到,是葬头河的河水腥气。所有的鬼魂都是一副恶心想吐的样子。但现在大家都是鬼魂,这也只不过是一种心理作用而已,并不能真的吐出东西来。
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并不宽,也就三四米宽的样子。桥头有一座木楼,和阳世常见的二层小楼差不多高。
石桥每次只能允许几个人通过,而河边等待的鬼魂太多,所以鬼差让大家都在河边等候。
我看看眼前石桥边紧挨着的木楼,在木楼的门口,有一根高高竖起的木杆,上面还挂着一块白布,布上写着三个黑色大字——孟婆汤。
看到这个画面,我想起武侠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客栈,客栈旁边也是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写着客栈名字的一块布。
这应该就是古代的广告牌了,只不过这孟婆汤三个字写的歪歪扭扭,更像是小孩子随手写出来的几个字,实在是有些滑稽,我不禁笑出声来。
“兄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我身边的一个满脸悲伤的男鬼看着我。
我收起笑容:“哦,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情,不由自主的想笑。”
男鬼脸上的悲哀更浓了:“你还能想到开心的事情,我现在心里只是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经死了。我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我见前面过桥的人还有很多,到我们肯定还有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他聊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叫童军,生前是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农民工,因为在工地上失足从楼上掉了下来,当场摔死,死的时候才三十出头,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
“那你有哪些愿望没有实现呢?”我问他。
童军掰着手指算到:“我先要谈个女朋友,还要在城里买一套大房子,到时候把我爸妈也接过来,还想买一辆好车,每次在工地上看到那些老板开着豪车,我都羡慕的不得了。”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他的愿望也都是最普通的,一个女朋友,一间房,一辆车,但就是这在一些眼里看来是普普通通的东西,也是他到死都没能实现的。
“你觉得以你生前的工资水平,你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你的愿望?”我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听完就沉默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也许你这次能投个好胎,托生在一个富贵家庭,你所说的这些就不在是愿望了。”
他听完便开始小声的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或许是生前凄惨的命运,又或者是想起了他家中年迈的父母。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每个男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是我们把它藏的很深,深到别人发现不了,也只有我们自己,在无人的时候静静地把它挖出来看看,然后再把它埋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去劝他,或许让他好好的哭一场更有用。
眼看着前面等待的鬼魂越来越少,我还是没有找到周老先生,我的心也开始着急起来。
从来到阴间到现在,我更能理解已死之人如果在阳世间有未了的心愿,那是一种无法明说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