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浸在幻想中的江家父子到底还是低估了李毅的能力,他背地里早就买通了江耀宗身旁的一个小厮,而且关系非比寻常。那小厮只有个瞎眼老母亲,去年年底因为染了风寒没钱看病,小厮觍着脸找去了江家。江老爷对这种事不闻不问,根本就不肯管。江耀宗那时又忙着商铺年底清算的事情,每次不等他开口就被呵斥走了。最后还是李毅拿了钱让他先给母亲看病,自那之后,小厮就对李毅感恩戴德,江耀宗这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等李毅开口问,自己就全部都说了。
江耀宗父子的对话自然也没逃过李毅的耳朵。
李毅不太在意地喝着茶,那小厮却焦急地提醒他,“他们两个这样算计你,你要早做准备才行啊。”
李毅冷冷笑了一声,“大家互相算计,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们那一家子也就这点儿本事了,想要挖坑给我跳,手段还稍稍嫩了点儿。”
李毅绝对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心中有什么计较也不会说出来。他顺从地答应了江耀宗的交代,还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可等到招待上海贵客游湖的当日,他却让手底下的闲帮全都穿上了江家小厮的衣服。
江耀宗看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背着人拉住李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为了显得整齐划一吗?”李毅早就想好了措辞,“这些上海来的人家境优渥,最看重规矩,我们这里东一个西一个地让人看着舒服,也会让人觉得家里底子太薄,要是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他还故意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怎么样,我想得周到吧?”
当着众人的面,江耀宗没办法多说什么,有口难言地笑了笑,又重重地拍了拍李毅的肩膀。
李毅冲着他微微一笑,“你我兄弟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要不余遗力的帮助你。”
就算他这样说,江耀宗还是觉得怀疑。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李毅已经有所察觉?可他是怎么察觉的呢,当初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有江家人在场,难道说……
江耀宗暗暗审视着神态自若的李毅,忽然觉得父亲如此防备李毅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因为招待的全是年轻人,今天江老爷没有出席,但交代了江耀宗很多话,让他务必要想办法邀请管泊舟去家里做客,很多话也方便说。
江耀宗自信满满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可等见到管泊舟三个人时,他就知道这件事儿只怕没父亲想得那么简单。这三个年轻人中周郴沉默寡言,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别人心思似的,除了最开始见到江耀宗几人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诧异和意外,但很快就变得淡定轻松,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早就察觉了江耀宗的打算和来意。
而那个叫郁从筠性格则和周郴南辕北辙,不但话多而且句句扎心,江耀宗不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要不是忌惮他的背景,江耀宗早耐不住脾气把他抓过来教训一顿了。
而最关键的管泊舟却仿佛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似的,只有最开始由马仲引荐时打了个招呼,之后完全不给江耀宗插嘴的机会,不是和马仲回忆着往日读书时的情景,就是和郁从筠、周郴谈论西湖的风景。而且这三人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从上海过来时还跟了一队护卫兵,每个人都扛着枪,一直紧紧跟在三人身后,除了马仲和马侚能够靠近了说几句话之外,其他人根本近不得身。
江耀宗心急不已。
好在登画舫游西湖时,管泊舟下令让一直随行的护卫兵在岸上等候,江耀宗这才有机会插嘴说了几句话,可每次都会被郁从筠打断把话题岔到别处去。江耀宗心中暗恨,一时却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偷偷向李毅看去,向他求助。
偏偏李毅今天像是徐庶进曹营似的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听着管泊舟几人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