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耀宗在一旁听到父亲被人这样指责,气得冲上来喝道,“你算哪根葱哪瓣蒜啊,居然敢这样说我的父亲?你把我弟弟打成这样,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嚷嚷起来了,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有点儿活够了啊?”
居然当街便明晃晃地威胁了起来!
唐学荛见他龇牙咧嘴的,唯恐哪句话不对他会疯狗似的冲上来伤到自己的父亲,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挡在了唐崧舟的前面。
唐崧舟虽然生气,但面上却表现得十分冷静,想到先前母亲特意将自己叫到一边细心叮嘱,其中就提过江家这种人只怕说不出什么好话,要他千万克制隐忍,不要被激怒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候有理都变成了没理,旁人还会觉得唐家也和江家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背着手,平静地看着江耀宗,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表演一般。
江耀宗气得抬手就要教训这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没想到唐学荛却高声道,“你干什么?别以为有三江商会做后台撑腰就能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你弟弟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里去,你们还有理了不成?杭州的市长和保安团和你有关系,我不信全天下的公道都被你们江家占去了。不行我们就去上海,再不行就去南京,有理走遍天下,我们不妨多去问一问,看看普天之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就不信还没个讲理的地方了!”
上海两个字就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在了江耀宗的脑袋上,他立刻从震怒之中找回了理智,若有所思地看了江会长一眼。
江会长表现得也很平淡,但江耀宗还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看出了他的担忧。一旦事情闹到那个地步,江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别说举家迁徙上海,能不能再在杭州立足都是两说,毕竟江家为了打点上海那头的关系,已经挪用了商会大笔的资金,那个巨大的窟窿该如何填补啊?
江耀宗紧紧地抿着嘴,出奇的没有回话。
唐家人当然不知道江家还有这样一层算计,以为他们理穷气短无话可说。唐学荛冷笑着道,“若是搁在几十年前,你弟弟这样的做法,就算被人乱棍打死,家里不但一句话说不出来,还要送份大礼给我们家,这是借了别人的手帮你们清理门户呢。如今世道好了,还能留一条命,你们该乐得杀猪酬神了。”
江耀宗眼神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你说够了没有?你们家到底想怎么样?”
唐学荛看了看父亲,没有多言。
唐崧舟便大声道,“江会长,我们今天登门,就是为了把二公子给您送回来,以后您好好管教,别让他再行这种龌龊流氓之事,也当是为杭州城的百姓谋福了。”说着便转回身对孙问道,“把江家二公子送下马车来吧。”
江会长寒着一张脸,有火无处发,几乎要憋出内伤来,“多谢唐老爷了,今天的大恩大德,我江某人一定铭记于心,来日必当回报。”
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意十足,一看就不会轻易善了。
唐学荛有些担心地望了望父亲的脸色。没想到唐崧舟听了却是一脸的淡定,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微笑着没有做声。
孙问招手叫来几个孔武有力的下人,把马车上的三人抓着抬了下来。董家的人看清了行事,都低调了几分,悄默声地上前把人接了下来,又赶忙给三人松绑。
只是绳子还没解开,江家大门内就传来一阵哀嚎声,“耀祖!我的心肝肉啊!你怎么了?”江夫人由四五个婆子连带着七八个丫鬟簇拥着赶了过来。
江家大门口人头涌动,江夫人一边拿帕子抹着泪一边四下打量,好容易看到江耀祖,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只见江耀祖紧紧闭着眼睛,脸色白得没有半点儿血色,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江夫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动了我的儿子?我一定要他家血债血偿,杀他家满门也不解恨!儿啊!我的心肝肉,你快睁开眼看看妈呀!”
唐崧舟见状,冲江会长拱了拱手,“江会长,您还是赶紧给儿子找大夫治伤吧。不管怎么说,这伤是在我们唐家留下的,看病吃汤药的费用我们家也出一半,回头您让家里的管事算出个账,来唐家找我要就是了。”
江会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不必了,区区几个药钱,我们江家还是付得起的。你那几个辛苦钱,还是留给家里人买棺材吧。”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江会长眼神阴沉,在杭州作威作福的几十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给伤了,偏偏情况特殊,自己又不能发作,只能隐忍。江会长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两个耳刮子似的,他觉得面上无光,冷言冷语地道,“天气热,我就不留唐老爷喝茶了。”说着一甩手,转身便进了江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