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说。”吴介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要冒烟了,他不敢当着唐老夫人的面前喝茶,只能吞两口唾液润润嗓子,“毛举人这个人走街串巷的,虽然人人都瞧不起他,但他胜在脸皮厚,和谁都能攀上交情,所以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只要给他一口饭,他便给人当牛做马取笑讥弄也乐意。他的这群酒友里有位和相家大有渊源的人,此人就是相家三媳妇的亲弟弟。他们家虽然是屠户出身,家底却十分的殷实,这儿子又是家里唯一的独苗,所以受尽了宠爱优待,家里人说什么话也不背着他。有一次他姐姐回娘家和母亲说悄悄话被他无意中听到了,说的正是相姨娘私奔之事。原来相姨娘和罗秀春一路北上跑到了上海,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过起了快活的小日子。最初的那段时间又美好又惬意,两个人就像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一般,快活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才好。何况手里还有钱,一点烦恼也没有,可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可上海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睁开眼来就是钱,没有钱便是寸步难行。他们私奔之时从相家偷出来的钱很快便被挥霍一空,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了钱,两个人连门也不敢出,整日的四目相对,慢慢地就互看不顺眼了。相姨娘这个时候才后悔起来,只是走到这一步,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与罗秀春商量,上海肯定是不能留了,就凭他们两个人三脚猫的本事,只怕累断了腰也没有出头之日,不如回罗秀春的老家,日子虽然不见得大富大贵,但好在有屋瓦遮身,只要两个人肯卖力,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唐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个罗秀春自然是不肯的了?”
吴介闻声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嬷嬷便诧异地问道,“老夫人您怎么知道?”
唐老夫人却没有答话,反而冲吴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向下说。
吴介道,“最开始罗秀春只是遮遮掩掩的,每次相姨娘和他提起这些的时候他便顾左右而言他,到后来就干脆装听不到了,若是被相姨娘逼得急了,就只会用甜言蜜语来哄人。若是换作旁的女人,只怕也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哄骗过去了。只可惜他遇到的是相姨娘,那是个眼珠一转有一百个主意的人。她立刻就察觉到了问题,又是试探又是逼问,闹得极了还要以死相逼,最后罗秀春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了。”
“说……说什么?”李嬷嬷好奇至极,听到这么关键的地方吴介还要卖关子,她心急地催促道,“你赶紧往下说呀!”
只是没等吴介开口,唐老夫人已经慢悠悠地道,“有什么说的,只怕这罗秀春早有家世了吧?”
吴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夫人,您……您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猜吗?”唐老夫人淡淡一笑,“相氏都多大的年纪了,她自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难道人人都和她一样?那罗秀春和她年纪相仿,上上下下也差不了两三岁,怎么可能没成家呢?”
“正是这样。”吴介干脆地证实了唐老夫人的猜测,“罗秀春确实已经成了家,不但如此,他已经有儿有女,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相姨娘听说之后自然要大闹一番,先是痛骂罗秀春无耻,以各种谎言来蒙骗自己。罗秀春狡辩说自己对相姨娘的心意天地可鉴,自己是情之所钟不能自已,只恨在遇到相姨娘之前便成了家。不过他与妻子完全是依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妻子毫无感情可言。相姨娘听说之后便逼着他休妻,罗秀春自然是不肯,相姨娘还扬言要去告官,说罗秀春拐带良家妇女。两个人周旋了几天,最终相姨娘和他大闹一场,雇了辆马车回到宁波。这些话都是相姨娘和自己母亲说悄悄话的时候被三媳妇躲在暗处偷听到的,她回到娘家把这当做趣事跟母亲说了,没想到又被自己的弟弟听了去,结果他在酒桌上提起,又给毛举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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