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但唐老夫人久不出门,身边的应酬也少了,当年那些相处好的老姐妹或是去世或是举家搬迁,已经没几个说得上话了。她虽有心要帮帮丁夫人,一时间却有些无从下手。
她为难地对李嬷嬷道,“真是不中用了,这才几年呀,我连外面什么样都不知道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到蓉萱和茹姐儿成亲的时候,我该不会连谁家是谁家都不认识了吧?”
李嬷嬷笑着安慰道,“老夫人别胡思乱想,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您好好将养着身体,以后得了闲儿出来转转,还能把人情往份生疏了不成?再说了,杭州城数得上数的就这么多人家,您心里都明白着呢,只是一时三刻有些理不清楚,等过两日静下心来就好了。”
唐老夫人却轻轻叹了口气,“难怪老人们都说这人情是走出来的,我常不走动,人情也渐渐冷了下来。再这么下去,等我没的那一天,怕是连个上门的宾客也没有了。”
李嬷嬷道,“您虽然不常出门,但这该有的礼数可是一点儿都没少,不论是谁家办事请客,又或是离家远行,您不是都有表示吗?钱是钱东西是东西,别人又怎么能挑出一点儿毛病来?”
唐老夫人道,“这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说到底都是表面的东西。”她摆了摆手,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不想再谈这件事,“算了,你也不用劝我了,我也是一时感叹罢了,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丁家小姐的事情你也帮我留留心,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倒是可以帮着从中递个音,至于愿意不愿意能不能成,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认真算起来,我也有好些年没给人做过媒了……”
李嬷嬷笑着道,“可不是嘛,想当年您可是最愿意帮着保媒拉纤,促成了好几对姻缘呢。”
提起这个,唐老夫人也来了精神,“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了,孩子都应该不小了吧?”
李嬷嬷道,“都这么多年了,肯定能帮着打酱油了。等今年年底,咱们家萍小姐就要生产了,再过两年荛少爷也成了亲,家里就更热闹了。这几年咱们唐家虽然万事大吉,可少了孩子的嬉笑声,总是让人觉得清寂了不少。我还记得当初治少爷、荛少爷和萱小姐、茹小姐小的时候啊,整天嘻嘻哈哈的,气氛别提多欢乐了。”
唐老夫人想起往事,忍不住笑着道,“你可拉倒吧,治哥少年稳重,小时候就是个书虫,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做学问,平时很少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玩闹。荛哥虽然玩心重,但因为是唐家的长子,崧舟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也严格,弄得荛哥像个小大人似的,对了谁恭敬客气,一点儿都不像同龄的孩子。至于蓉萱,小时候话也很少,除了阿姝就和我最亲近……只有这个茹姐儿最是闹腾人,每天除了上房揭瓦就是和隔壁邻居家的小孙子吵吵闹闹,没一刻消停的时候,你说的嬉笑啊,八成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和另外三个可不搭边。”
李嬷嬷道,“可有孩子笑笑闹闹的,日子才有滋味啊,要不然平淡得就像杯白开水,真是没意思透了。”
唐老夫人笑着看了她一眼,“对了,提起萍姐儿,你说我要不要给她在寺里供个长明灯?保佑她和孩子顺顺利利的,就算到生产的时候也别受什么苦?”
李嬷嬷立刻道,“您就别操心了,这种事情还用等着您呀?昨儿一到寺里,亲家太太就立刻找了主持方丈,这会儿长明灯八成已经点上了。”
唐老夫人听后满意地点起了头,“也是,我操这没用的心做什么?有这么爱张罗的婆婆在,萍姐儿要什么没有?”说到这里,她有些唏嘘地对李嬷嬷道,“可见人和人都是讲缘分的,萍姐儿自小就要强,和崧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小小年纪就板着一张脸,我还真怕她成亲之后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不但给自己找个好归宿,婆家待她也如珠如宝似的,再没什么可不让人放心的。”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题又回到了丁家小姐的身上。李嬷嬷跟了唐老夫人大半生,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比一般的仆妇更有主意,她小声道,“既然您有做媒的心,也该见见丁小姐才对,您心里有个数,也知道怎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