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上天关闭一扇门的同事也会打开一扇窗,此时张翙眼睛里不止有自己的倒影,还有那条看起来至少半斤的草鱼,溪水不深,张翙却也明白自己抓不到这条鱼,这种事上辈子干了不少,总结就是用手抓住鱼的概率微乎其微。
手里的树枝却是避开阻力最佳的捕鱼工具,张翙小心翼翼把树枝放入水里,面对老天打开的这道窗缝,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因为四五年的时间里,自己离“鲜”这个字,已经不知道几个十万八千里了。
“噗呲”并不尖锐的树枝还是穿过了那条草鱼的身体,张翙面露满意的笑容,鲜血顺着草鱼的身体滴在水面,荡漾出鲜红的波纹,像一朵鲜艳的红花,一瞬间又被冲散开来。
张翙赶紧跑的远远的,不知道血腥味会招来什么野兽。
水源本就是野外生存落脚的禁忌地,因为你不知道需要水的尽是些什么野兽猛禽,原始的自然环境,必然还是遵从这丛林法则的生存规则,人是以智慧取胜的动物,找到一块空地独自享受这久违的美味才是正道。
钻木取火成了张翙顺手捻来的事情,用石头把干草砸成草绒是钻木取火的关键,浓烟冒出的下一步就是熊熊大火。把粗盐涂抹在昨日剩下的半只兔子身上,架在火上翻烤,焦糊味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撕着吃了。
草鱼的鳞片去掉,内脏取出腹腔里放上了些带有辛味的草,张翙企图去掉多余的腥味,鱼身用树叶包裹上,鱼就不需要放盐了,吃的就是一个鲜味,要是有个铁锅就好了,弄一锅鱼汤那才叫美哉。
饱餐一顿,张翙躺在草丛里,树叶因为汗水已经贴在了他红扑扑的脸上,手臂上被草数划破的皮外伤也已经结上了痂,一道一道纵横交叉着。
就是看着这些伤痕,张翙才想起来地理上某个定位法,定位自己应该还在上辈子出车祸的华北平原的某个地方,人肉体刚放松下来的某段时间,灵魂会更敏感的感知环境,张翙此时就是,他越来越感觉孤独,想家,想酗酒的父亲,懦弱善良的母亲和溺爱自己的祖母。
除了感受到孤独外,他还在炎热的环境里感受每一次穿过草丛到自己耳边的微风,他的一呼一吸也随着这微风渐渐变得微弱……
张翙的方向就是每次单雄信走出这片荒原的反方向,不是张翙腹黑心暗,是单雄信临终的遗言,反而张翙相信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毕竟是条汉子,不至于骗自己才对。
如果他想弄死自己陪葬,恐怕也只是一鼓作气的事情,四五年的时间足够张翙了解到单雄信只是想找一个收尸的人而已,从第一次见他张翙就看得出来,他眼神里没有生欲,与张翙恰恰相反。
而张翙的一鼓作气就难看了许多,一下午才走出个二里多地,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毕竟十三四岁的年纪,体力确实差点。
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山去,凉风吹起中午被晒蔫了的野草又重新发出“嗦嗦沙沙”的声音,好像在鼓励着张翙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行了就休息休息,反正没人跟在屁股后面骂咱怂种!”
张翙从谏如流,一屁股坐到一斜坡上,半仰着身子看着西边天空的火烧云,简直美死了,只是凉风吹来,倦鸟投林,夕阳都有西山可依,又是一波凄凉情绪轰击到张翙十三四岁的小心脏。
他强行压制了一下这情绪,燃起篝火,把剩下的兔子烤起来加热一下,再穿上兔皮靴以后,才边吃着肉,边让泪海决堤……
光线再次透过厚厚的草堆射到张翙脸上的时候,他伸个懒腰,对着红扑扑的旭日扮一个鬼脸,伸长了舌头,不是孤独的对着太阳装可爱,而是单纯的吐出昨夜里睡着后吃进嘴里的草尘。
但他自然清醒自己还活着,昨夜没有野猪经过,也没有孤狼在附近捕杀青羊,所以睡的还不错。
放起来夜里保暖用的皮靴,穿上草鞋继续一天的路程,到溪水边把衣服折成四五层,盛一些溪水让它过滤之后,张翙才勉强接受。
在这里最让他慌张的就是这凉水,毕竟来唐朝之前自己是一个医生,说不上有洁癖吧,可基本的无菌观念还是深入骨髓,稍有违反,便潜意识觉得不对,以至于张翙每次喝溪水浑身不舒服。
老单之前有一口锅,最后一次回来被他一拳给干碎了。张翙接触的这第一个古人啊,脾气太烈,太不稳重,太傻。
你说人家李世民把自己兄弟杀了,他生哪门子气,儒家礼制的锁链没锁住李老二,却把自己这便宜师父老单捆绑的死死的。
忠孝仁义啊,忠孝仁义现在在张翙眼里远比不上手里的这只兔腿。
张翙十三岁的小脑瓜再转动一想,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也许,老单是觉得李世民代替了李建成后,再灭唐,就没希望了?
昨夜梦里又出现了奶奶对自己的叫喊,那声音似乎来自远古,有时而近在耳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大梦啊,张翙拽下了无数根头发,拧红了好几块皮肤,最后只给自己证明了自己想要的那场梦,远在白云之外,也近如泪痕印两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