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低矮的老屋,像是经历了一百年的风雨,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几个破瓦罐胡乱的摆放在屋檐下,却恰好能接住漏下来的雨水。
滴答滴答,泪滴落在黝黑的桌面上,老更夫紧紧的抱着一对拐杖,他在缅怀它的主人。
这是属于淳天行的拐杖,是他从不离身的拐杖。
咚咚咚……就在他准备嚎啕大哭一阵发泄心中悲痛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嘎吱……门扉自动开启,淳天行笑嘻嘻的看着他。
“老伯,我还没死,嗯……还没真的死。”
老更夫将一对拐杖抛在地上,露出惊惧之色,瞪大眼睛看去,只见一名俊秀少年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这份亲切感,熟悉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可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我也……”老更夫颤颤巍巍的弯下身子将拐杖捡起来。
淳天行叹了口气,“那倒是顺了他们的心意,我终于死了。”
“我去给你讨个公道。”老更夫起身便要走。
他在俊阳城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有钱有势,但是他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毕竟,没了他,谁给俊阳城打更?
“那臭道士说我死了,那我就是死了,我现在出去,也是吓了别人。”
“他们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老更夫胡乱抹了抹眼睛,心中有些愤恨。
淳天行忽然凑近他,小声道:“老伯,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老更夫披麻戴孝,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盖着一张稻草毯子,他红了眼眶,艰难的推着走向城外。
如今正值农历八月,再过一点时间就是中秋节,许多在城外山林或是矿洞做活的人都回来了,城内也是一片繁华,老更夫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咦……这老伯不是孤家寡人吗?”
“没错,他不但没有妻妾,更无儿无女,那他如今是给谁送行?”
俊阳城虽然是一座城,却是一座山中小城,城里人数最多也不过千余人,这么点地方,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推的应该是淳家少爷的尸体!”
“应该是了!淳家的人已经得到通知,三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路人纷纷侧目,看着老更夫泪眼婆娑,也忍不住有些悲切。
有些泪浅的妇人,最见不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不禁落下泪来。
“哎哟,你说说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喂……”
“就是就是,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说说,怎么就这么没了。”
哭声很快就响起了一片,对于她们来说,一个半大孩子,还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还没有尝到人间冷暖,就撒手而去,这种事说出来都让人难受。
“想当年,他爷爷为了他,不惜冒着天大的危险,走出十万大山,如果老爷子他泉下有知……唉。”
“淳家的三爷怎么还不来?难道真要让老伯送出城外,随便安葬了事?”
几个张罗着卖早点的汉子互相攀谈着,对此事有些意外。
老更夫低着头,只是拉车,有人劝他注意身体,他也不管,好像不把人送到城外,他就不会停止。
在这一场悲剧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老更夫那佝偻的身躯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帮助他爬坡转弯,如履平地。
淳府,一群下人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乒乒乓乓,仿佛打仗一般。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恰着水桶腰,一脸凶悍的吆喝着:“快把淳府收拾好,把所有角落都打扫干净,尤其是后院,一定要摆满鲜花。”
忽然有一中年胖子从后院奔了出来,和她对视一眼,顿时苦下脸来,眼泪不值钱似的在胖脸上流淌。
“可怜的侄儿啊!”
“可怜的侄儿啊!”
两人抱头痛哭,仿佛死了儿子似的。
但他们的儿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抱胸,还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似的观察他们。
“你这兔崽子,还不给我哭!”淳天行三叔瞪了他一眼。
随后不多时。老管家从前院小跑过来,说有重要人物要见见他们。
两人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相互搀扶着,去见见这俊阳城的重要人物。
一名白袍道人背对着他们,身边站着一个机灵的道童,在另一边,坐着一个和淳百味同样富态的中年男人,他正慢悠悠的品着茶,样子十分惬意。
“城主老爷,木道长,你们可算来了。”淳百味用哭红了的眼睛看了看两人。
那中年男人瞄了他一眼,道:“行了,这祸患终究还是死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别装模作样了。”
木道长更是直截了当的道:“他是玄阴之体,尸体如果处理不当,极容易尸变,我来就是要带走他的尸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