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不争气?”林嫣冷笑:“哪家的嫡子,幼时被抱离生母,扔在前院放任不管?又有哪家嫡子,请的先生受的教育,还不如个庶长子?谁家庶长子,比嫡子大了整整一旬?”
“敢问祖父一声,您除了对我父亲扬起手中的鞭子,可曾关心过他衣食住行,可曾问过都是哪些小厮伴着他长大,可曾费尽心力扭正他的顽劣?”
从来没有……
林礼终于撑不住垮了下去,一张脸更加苍凉无力,他扶住树干不让自己瘫掉,目光始终不敢看林嫣的眼睛。
林嫣说的一字一句,都如个锤子一样敲打在他的良心上。
他知道自己确实偏心当年那个红袖添香的姨娘丁氏,进而酷爱庶长子;他知道嫡妻是因为失望搬到了庄子上;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打嫡子打的并不对。
可正如林嫣说的,他的心早就偏了。
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一样,让他扒开自己的良心仔细端量。
正房里疏影慌里慌张的跑出来,看了院子里的情景一眼,走到林嫣身边禀报:“姑娘,奴婢要到村里请个大夫,三老爷发高烧了。”
说完不等林嫣回答,就赶紧的往外跑了。
姑娘路上的焦急不是假的,嘴里虽说不管,可毕竟是亲爹,心底还是关心的。
林嫣双唇发白,甚至没来得及唤住疏影,问一问具体的情况。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林乐昌不能死!
林嫣不再理会林礼,而是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屋子。
林乐昌躺在榻上,紧闭双眼,额头上豆子般大小的冷汗不断的往下滴落。
他紧紧抠着床梆子,口里不停的喃喃道:“父亲饶命,父亲饶命,我什么也没干呀…娘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激我…母亲,母亲,疼…”
一个中年的男子,竟如个婴儿般无助。
暗香正在不停的给他擦拭着冷汗,见林嫣进来,忙避在一旁给其让出了空隙。
林嫣不自觉的上前抓住了林乐昌抠在床梆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放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父亲的手因为恐惧,有些僵硬,掌心烫的厉害。
林嫣心里犹如缺失了一块,将要失去父亲的恐惧又提上了心头。
这个父亲,一事无成、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甚至手上还沾了母亲的血。
林嫣很不喜欢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其死掉。
可是他真的死掉了,林嫣的心就缺了一半,犹如提线的木偶再没有一丝灵气。
常人也许无法理解她的感情,可是她自个儿知道。
有林乐昌在,她就不是一个孤儿,就算国公府对其视而不见放任不管,她始终是个有爹的孩子,哪怕那个爹很不堪。
林嫣紧紧握着林乐昌的手,榻上的人,不也一样的无助?
幼时有人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小小年纪就离开母亲在冰冷无情的前院里挣扎。
说到底,他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岂是他自己愿意的?
疏影终于领着村子里的郎中匆匆赶过来。
老郎中颤颤悠悠的放下药箱,要给林嫣磕头。
“先看看他吧,若是能救,就尽力救。”林嫣立起身,掩盖了自己的内心,尽力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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