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则和芸娘一起到后院选了两棵菜心紧实的大白菜,将外面的死菜叶子剥了下来,就露出嫩绿莹白的嫩菜叶,用水洗了洗,切开了剁好,和肉拌在一起,放入各种调料搅拌了下,阮云丝又特意倒了点水进去,看的芸娘等人十分不解,奇怪道:“这是做什么?”
阮云丝笑道:“这样的话,饺子里就多些汤汁,吃过灌汤包吗?原理大抵如此,不过那包子里的油和水还要多放些,馅儿要搅得更稀溜才成,咱们这是吃饺子,就用不着了。”说完见芸娘惊讶的看着自己,阮云丝也被看得有些发懵了,暗道这句话也没什么吧?至于就像看山顶洞人似的看我吗?
“我虽不知你具体的来历,可只看你这股气度,举手投足透露出的那股子优雅劲儿,我便知道,你过去定然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只不过许是家道中落,夫家又是个薄幸的,方让你沦落到我们这里来。”芸娘叹了口气,看着那诱人的饺馅子,喃喃道:“不然乡下人哪里知道这个讲究?一年到头,不过过年过节能吃顿饺子,这就算是殷实人家了,自然想着馅子要厚实些才好,哪还肯往里面兑水?”
阮云丝撇嘴道:“别自己不弄,就以为人人都不弄,那么多乡下人,全国总有几百万几千万的,难道都如你所说,就没有一家兑水吃饺子?我却是不信的。”对于芸娘从这一点上将自己的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她简直是哭笑不得。
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四个人便赶紧包起饺子来,一边说笑着,阮云丝就给他们讲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正热闹间,忽听外面有人叫门,大黄和小黑趴在脚边,头也不肯抬一下,芸娘就笑道:“听着声音生疏,怎么狗不叫?必定是熟人。”
因起身去开街门,阮云丝这会儿却料到了大概,心中气恼之余也觉无奈,果然,就听芸娘在院子中热情道:“苏公子怎么又过来了?今儿是中秋,您难道还清闲?”
“中秋节前忙了一阵子,今儿是正经节日,就不忙了。”苏名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又道:“抬进来。”
阮云丝和钟南钟秀这会儿也起身迎了出去,只见院中有三个大篓子,苏名溪见他们都出来了,便对阮云丝道:“这是昨儿才从阳澄湖那边运来的螃蟹,看,现在还活着,很是新鲜。这一篓蜜桔是别人送我的,恰巧宫里也赏赐了些下来,反正也吃不完,姑娘在乡下怕是吃不到这个滋味儿。这一篓子里却是用纸装的盐和胡椒等调料,我打量着去年送你的那些盐怕是要吃完了,市面上又贵,你怕是也舍不得。盐下面有几块普洱茶砖,不是什么顶好的,味道还可以,留着平日里喝茶,等过年的时候儿,我再送好的来。”
“不敢劳烦公子,这已是过分了。”阮云丝连忙拒绝,一旁的钟秀看看苏名溪,再偷偷看看阮云丝,又悄悄看看嫂子,见她冲自己眨眼睛,于是小姑娘心里就有些明白了。也是,一个公侯子弟,就算阮云丝的确对他有救命之恩,过后又不是没感谢过,何况,真的只是不想欠人情的话,给个几百一千银子也足够了,何必总是心里想着,巨细无遗的送这些东西来。
阮云丝自觉自己已经把许多话都说的十分明白,想来这苏小公爷心里也有数,如今还是这样做派,倒让她实在无可奈何了。因看着扫书和名砚将三篓子东西抬进屋里,她便道:“正巧,这些日子把剩下的生丝和染料都用了,染出几十匹布来,公子进去看看,若有中意的,拿走便是。”
苏名溪欣然进了里屋,拿下一匹蓝色缎子,点头夸赞了下阮云丝的手艺,就命扫书和名砚搬了几匹,又笑道:“早知道这里有布,这次就赶着马车过来了,如今我们却是骑马,拿不了这么些,也罢,就拿五匹白缎,两匹蓝缎,三匹葱心绿缎吧,这是她们绣花做香囊爱用的材料。”
芸娘在一旁笑道:“苏公子中午留在这里用饭吧,我们包了饺子……”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狠狠瞪了一眼。苏名溪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觉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取出两枚金叶子放在炕沿,见阮云丝要拒绝,他便抢先道:“姑娘别说我送的那些东西就抵得上这布价,那都是不花钱的买卖。更何况,姑娘既要和我撇清关系,便该将钱收下,咱们一个买家一个卖家,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若是不要钱,这布岂不就成了送我?那又成了什么呢?”
阮云丝见他面色郑重,说的话又十分在理,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难道给我钱我不要?”因也只好收下了。这次苏名溪却是没有留在此处用饭,带着扫书名砚匆匆告辞。
芸娘目送着三人远去,这才回来对阮云丝道:“小公爷这三番五次的,若说对妹妹无心,我实在不相信……”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厉声喝止,听她恼道:“什么有心?这话和你说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听。如今他非要送过来,我没办法推辞,将来他觉着恩情还够了,自然就不过来了。又或者,他素日里烦闷时愿意过来散散心,我们便招待他一顿饭,也仅此而已,万万不会再有别的牵扯,就做一辈子的朋友,难道不成?”
芸娘咕哝道:“男人女人哪有只做朋友的?”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死心,靠近阮云丝悄声道:“我知道妹妹的志向,只是,像小公爷这样的人物家世,万一他要娶妹妹做正室,难道你也不肯吗?叫我说,大可不必这样死心眼……”
阮云丝没好气看了芸娘一眼,冷笑道:“若小公爷现在八抬大轿来娶姐姐做正室,你就肯吗?”
芸娘无奈道:“我和你怎么一样?我家那死鬼和我是什么感情?你也说过那些情诗都比不上我们的,你那个却是负心汉……”不等说完,就被阮云丝打断道:“没什么不一样的,天下男人多负心,尤其是公侯子弟,就算是做正室,难道小公爷就没有妾侍通房?总之这一辈子,我是绝不将自己再陷入男人之手的,秀儿还小,姐姐这话再也休要提起了。”
芸娘三番四次的试探,阮云丝却从来不假辞色,到今日也彻底死心了。中午几人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饺子,又将那蟹子桔子送去了村里几个有老人的家中,这才知道同样东西苏名溪也送了给连氏家一份,这算是上一回结下的一点缘分,小公爷从未忘记过,以至于连氏一家对他都是感恩戴德,特意替他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晚上就在院子里摆了月饼,枣子,桔子,酥饼等四样点心果品拜月,之后又在院中看那清辉洒满人间,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各自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