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不是说已经没大碍了吗?怎么还是这样一幅病歪歪的样子?”老爷子坐在儿子床边,羽溪连忙将参汤放在桌上,知机的退了下去。
“没什么,休息一晚上就好了。”素流云淡淡说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听说三哥回来了,我该去见见他。”
“你三哥正在温书呢。”素老爷子连忙制止住儿子,一边道:“爹知道,阮姑娘那件事,是爹太鲁莽了,事后也是因为爹太冲动,结果闹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这些错都在爹身上,流云啊,你别因为爹的错着急上火。你哥哥今年若是能高中,那便也能做官了,到时候咱们出钱,让他多结识些大官儿,在朝中有了更宽广的路子,不就能和贵云平起平坐了吗?何况如今咱们还是宫廷供奉……”
“爹,您就别做梦了。”
素流云苦笑一声,摇头道:“您还想着和贵云平起平坐?还想着宫廷供奉?您拿什么去和人家争?拿什么去进贡给宫中?就拿咱们家从阮姑娘手里买来的那几张染方吗?”
素老爷子老脸一红,他虽然为人精明,在商业才华上,可是远远逊色于这个儿子,流锦布庄在他手里,守成已是非常辛苦,更别提发展壮大。倒是素流云在十四五岁后,逐渐显露出这方面的才华,取代了老爹,这才在短短七八年间将小小一个流锦布庄铺成了这么大一个摊子,然而他虽有能力,奈何手头上的技术人才太少,完全不够支撑他继续做大,一直到阮云丝的出现,看到她那令人惊叹的染方,看到她所创造出的那些精致绚烂的锦缎,素流云的热血才再度沸腾起来,他终于看到能够让流锦布庄向巅峰迈进的契机。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辽东,这契机就转眼化为泡影,而釜底抽薪的人,竟是自家老爹,这让他连怨恨都怨恨不起来,唯有一声长叹,之前的豪情壮志,全都尽数化为死灰。
“阮姑娘对咱们素家,就……就真的这么重要?”
素老爷子呐呐地问,却见素流云摇摇头,叹气道:“爹何必明知故问?若不是你和言叔也知道她对于咱们素家的意义,又怎么会琢磨出那样异想天开的主意?我只是奇怪,你们既然都知道我们素家要想壮大,离开阮姑娘是不行的,怎么还会那样冲动,到底让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番话说的素老爷子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呐呐道:“我……我只是没想到,流锦布庄离了她不行,儿啊,她不过是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当然有。如果没有她,儿子根本想都不会去想做那个宫廷供奉,更不会生出和贵云一较上下的豪云壮志,爹啊,咱们什么都不缺,可是咱们缺人才,咱们连普通织锦的人才都缺,更何况是阮姑娘这样的经世之才?偏偏您就……唉!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之爹爹不必想太多了,其实也没什么,流锦布庄好歹还有这些染方,在二流布庄里站住脚还是没问题的。”
素老爷子心里这个难受啊,如果不是听儿子说阮云丝已经和贵云签约,他都想去阮云丝面前认错。其实当日事情做下没几天,他就知道自己是冲动鲁莽了,只是老人家哪能抹开这个脸面?只想着这事儿等儿子回来,自然会去和阮云丝解释,双方合作这么久了,儿子和阮姑娘又都是彼此有救命之恩的,只要把话说开就好。而当后来,他知道言掌柜给素流云去了信后,就更是稳坐钓鱼台,却怎么也没想到,素流云是回来了,却也带回一个让素老爷子至今仍觉五雷轰顶的消息:阮云丝已经是贵云的人了。
见父亲不开口,素流云也不开口,倒不是他还怨恨自己的老爹,他很明白老爷子的性子,又倔又硬,这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如今他能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可以知道老爷子已经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只是后悔有什么用?只能说这是天意,天意让流锦布庄只能在二流布行里厮混,天意让他素流云空有抱负,却永远不能站到和那个混蛋一样的高度上。
想到这里,素流云又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老爹,也是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他正要安慰几句,就听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如同被宰杀的公鸡般的声音大叫道:“五公子……五公子……”
素流云让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身子,就连素老爷子都吓得站了起来,直到门帘掀起,言掌柜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两人才知道刚才那瘆人的叫声竟然是这老家伙发出的。
素流云心情低落,用手抚了抚额头,有气无力道:“言叔,又有什么事情?您怎么跑到京城来了?是绿水城的布庄有什么事发生了吗?”说到最后一句,他已经从床上挪到床边,两腿也垂了下来,看样子是要穿鞋。
“大事,是有大事发生。”
言掌柜的声音还在严重变调中,老脸上的汗水好像小溪一般流淌下来,看到东家和少东家一瞬间的紧张表情,他连忙伸出双手使劲儿往下按,似乎这样就能安抚面前两人的情绪,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还是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