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不肯改嫁给那个纨绔子做他的妾侍,所以我们全家都不能再制造这些织机了,几十口人,不得不上街来乞讨,再也不能碰那些材料,你们……你们还敢带我们走吗?方九公子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是你带我们去了外地,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只要和当地官府说一声,你别说是个女孩子,就是个富商乡绅,也逃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你……你还敢带我们走吗……”
那年轻人一说起来就忍不住了,连声音中都带了颤抖,好像一个神经质的人终于抓到了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一样说个没完,只是语气里全都是愤怒和无奈以及绝望的悲凉,全不复之前的乐天俏皮。
阮云丝彻底愣住了,好半晌,她转头看向苏名溪,用不算太小的音量道:“上次甄尚书那位公子派人到我家抢秀儿,恰好让公子给遇上了,也多亏了你出手,才让那些人知难而退,那位甄尚书的公子,是他亲生儿子吧?”
苏名溪立刻知道了阮云丝的用意,心中觉得有趣,便立刻配合着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是甄尚书的独子,事后听说让甄尚书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打了十板子。”
阮云丝回过头,却见那年轻人整个人都石化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名溪,嘴唇翕动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听到了?甄尚书的独子他都不怕,何况只是一个表侄子,哼!一表三千里,那个什么方九公子也就是在这姑苏城耍耍威风吧,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他,又要卖甄尚书几分面子,如果是在天子脚下,似他这般张狂,不必别人,言官就足够收拾他了。”
阮云丝心花朵朵开地鼓动着,一旦真的收了这家人,自己以后还愁什么啊?一个高明的织机匠人或许并不难找,难的是一个将制作织机当做理想,当做一生最爱的行当的匠人,只有这种人,才会锐意进取,不断地改造进步,她脑海中的那些理念,只有这种人才能够胜任,这怎能不让阮云丝欣喜若狂?就算这一家子几十个人都是庸才,但是只要有这年轻人一个,她就值了。
“你们……你们一定是骗我的吧?我不信……怎么可能把甄尚书的独子……”
年轻人显然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否极泰来了,看着苏名溪一个劲儿摇头,却听阮云丝道:“你应该相信的,因为他是苏名溪,晋国公府的小公爷,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收拾甄尚书的独子,那就非他莫属了。”
阮云丝骄傲地介绍着,昂首挺胸无比自豪,一边心中暗道怪不得古今中外那么多大人物身边都围着狗腿子,这种扯虎皮做大旗的感觉还真好啊,啊呸呸呸!阮云丝你真是自甘堕落,怎么就以苏名溪的狗腿子自居了?呸呸呸!
但她实在太开心了,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激有苏名溪这样一个朋友,面对如此嚣张的恶势力,素流云的帮助显然是有限的,说不定那个徐金鹏还有些实力周旋,只不过那个人渣,呸!求他哪比得上求苏名溪?和那人渣一比,苏小公爷的奉献精神真是堪比老黄牛,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啊。
苏名溪还从没看见阮云丝这样张扬可爱的模样,听她夸自己,那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却也暗暗好笑,心想你刚刚还说言官厉害,结果转眼间能收拾甄尚书独子的人就只剩下我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过眼看天色已晚,他也没心思再多废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一次,那个年轻人终于不再怀疑了,毕竟谁没事儿敢冒充小公爷啊?找死吗?再说了,冒充小公爷就为了拐卖他们一家?那简直不是找死,根本就是脑子进水了。
当下年轻人乐得一蹦三尺高,忙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原来他叫做李怀风,一家人都是制作织机的,却因为方九迫害,导致连住处都被强拆了,一大家人流浪街头,只能乞讨为生,晚上就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里落脚。
阮云丝和苏名溪等人一边跟着李怀风往山神庙走,一边听他讲述自己家被迫害的过程,心中却也暗暗佩服,如果是寻常人家,恐怕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媳妇休掉送出去了,然而这家人却是铮铮铁骨,说什么也不肯向对方屈服。那李香氏据说被抢走过一回,却怀揣剪刀,险些刺死了方九公子,事败之后,便反手刺了自己一剪子,血流不止,只把方九气得命人将她“尸体”扔了出去。幸亏李家人就守在附近,待那些家丁离开后把媳妇抢回去,又有好心大夫送了点药材,也是上天护佑好人,竟奇迹般地让李香氏捡了一条命回来。
也就是因此,人人都觉着老李家这是有上苍庇佑,那方九公子也不敢做绝,再加上地方官虽然不敢得罪他,却有意保住李家满门,因此只说让他们流浪乞讨,岂不是生不如死?这才让方九公子偃旗息鼓,保了一家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