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上马车,阮思齐回忆着刚刚这一番经历,只觉着恍然如在梦中也似。怔怔出了半天神,才猛然一拳呼在大腿上,自言自语地咬牙道:“我……我怎么就这样轻易放过了那妮子?我这次来本是要狠狠骂她一顿,甚至揍她两巴掌的啊,还预备着把人带回侯府,可……可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了呢?”
自语完,忽然想起妹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孔,也是凄楚哀伤欲绝,本就心软的阮思齐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摇头道:“唉!算了算了,七年了,当年的事情,早已经过去,还重提它干什么呢?妹妹没有客死他乡,还活得好好儿的,这就是上天垂怜了,最起码,总算上天还给了我能打骂她的机会,这就算待我不薄,唉!我……我哪里还下得了手?”
且说阮云丝这里好容易送走了阮思齐,她自己在房间里怔怔坐着,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不要悄悄离开这里?从此后让苏名溪和哥哥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不然的话,总觉着这两个知情人就好像定时炸弹一样,他们现在是暂时不会暴露自己,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如果苏名溪不甘心,如果他以那份婚约要挟呢?如果哥哥说漏了嘴,或者酒后失言把自己的行踪泄露了给爹爹知道呢?老爷子是牵挂自己不假,但到时候只怕等待自己的也只有家法和严密囚禁,到那时,自己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只是……现在要走,还走得成吗?
芸娘和钟秀碧秋以及傣依族那些热切地女人,她们都要依靠着自己。毫无根基的李家背井离乡,跟着自己来这里,自己也是答应会给他们一份锦绣前程。最重要的是素家,素家待自己一向仁义,如今他们是宫廷供奉,自己的织锦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依靠,自己一走了之,他们要怎么办?怎么向宫中交代?一旦引起了内务府的怒火,加上徐金鹏那个渣攻推波助澜,素家很可能就会因为当日的一时好心,遭遇到灭顶之灾。更不用提自己一旦失踪,苏名溪和哥哥也很可能推论自己是躲在素家,到时候连他们也加入打击的行列后,素家还有活路吗?
不能走。
权衡再三,阮云丝只能苦笑着摇头:七年前,她为了一己之私,毅然离家逃婚,结果险些将侯府推上绝路,这两千七百多个日子,自己没有一天不被愧疚煎熬。难道七年后,自己又要为自己的自私,再次将这些帮助自己,依靠自己的人推入绝境吗?
不,不可能的,就算她是现代的魂魄,她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身边人,这样经历,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这一次,她要勇敢地面对,管它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来袭,大不了还有一死。既然不想做一个随遇而安的古代女人,这觉悟不是早就该有的吗?
想到这里,阮云丝霍然起身,她脸上再没有之前的犹豫不决,取而代之是一片坚毅的神色。
简单收拾了一下,又重新洗了把脸,她拿起之前的小包袱,出了门之后将街门拴上,便往厂子里而来。
阮云丝的厂子本来没起名字,结果苏名溪在办证件的时候自作主张,给起了一个“云溪织染厂”的名称,这当中的司马昭之心自不必说,只是阮云丝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接受。
刚来到厂子大门口,就见芸娘迎面走过来,看见她,便停了脚步,舒出一口气道:“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原本说我们先走,你后脚就到的,谁知道你这个后脚竟让我们侯了一个多时辰,我这正想回去找你呢。”
阮云丝笑道:“没什么,小公爷来了一趟,又遇到个旧日朋友,说了许久的话,这不送走了他,我就过来了。怎么样?看见这厂子中的人干的热火朝天,你是不是也手痒了?”
芸娘笑道:“真是有些手痒,只我自家知自家事,让我在这里织锦,我可不是这块料子,织布我都织不好呢。是了,我和你说,刚刚王七嫂过来了,你知道的,她原本在咱们村织布也是好手,如今你建了这么个厂子,找了三十多名女工,全都是傣依族那边的女人,虽然说人家常年织锦心灵手巧,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人你也要顾及不是?你这里工钱丰厚,谁都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