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一边说,就见老侯爷深深看着自己,好半晌,两行浊泪从老人的眼窝里顺着脸颊淌下来,他艰难举起左手,在阮云丝发上摸了摸,一边含混不清的道:“撑起这个家,苦了你了……”
“女儿不苦,是女儿对不起爹爹,如今上天还能给女儿一个机会在爹爹面前尽孝,女儿一点儿也不苦……”
阮云丝低下头,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哽咽,复又站起身,推着老侯爷向前走,一边笑道:“爹爹放宽心,好好儿养着病。咱们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哥哥昨日想是已经告诉了您,他终于入朝了,虽然只是做个小官,那位置却是重要的,也不是和甄尚书那一伙儿沆瀣一气,爹爹该高兴吧?至于女儿,呵呵,爹爹或许不喜欢女儿如今还在外面弄什么织染厂,可这是女儿一生的事业和心血所在,爹爹,女儿但愿有一天,这天下间人人都能穿上女儿织的锦缎,酡绒,姑绒,纱绫,印花布……到那时,如此锦绣民间有女儿的一份付出,岂不也是很好吗?还有思举,爹爹不喜欢他不读书,但是如今女儿见他对农业很感兴趣。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古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啊,没有粮食,任你读多少书,几天也就饿死了。所以女儿就顺着思举的意思,让他在这方面钻研,或许有一天,弟弟也能成为一个农业上的大学问家,让稻麦等的产量提高,到那时,盛世无饥馁,思举岂不是也可以万古流芳?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爹爹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侯爷的头点了点,即使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倍感艰难。或许是这一场大变故的原因,阮云丝总觉得现在的父亲要看开了许多,难怪很多人经历了一些变故后,就容易看破世情,看来果真是如此。
因推着老头儿散了会儿步,毕竟是冬天,外面还是冷的,虽然老头儿已经捂得够严实,那也禁不得寒气,因此就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阮云丝便更换了一件妆花锦的衣裳,又在头上插了两只珠钗,和顾氏柳姨娘略略交代了下,便坐马车出门去了。阖府上下竟没人知道她是往哪里去,就连芸娘都奇怪,暗道怎么回事?妹妹原说过今日出门一趟,似乎是要解决钟秀的事情,既然如此,何必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只有钟秀,昨儿晚上阮云丝与她一番深谈之后,确定了她的心意,因此她知道对方今日是往哪里去,有了这么一段心事,就连那蜀锦也织不下去了,只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惴惴不安。
且说阮云丝,坐了府里的马车来到国公府角门前,就命芳草去角门上递了一张帖子,是给苏吟玉的,过不一会儿,就见苏吟玉和贴身丫鬟初雨走出来,上了马车看见是她,便失声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倒要把我请出来说话。”
一边说着,就去拉阮云丝的手,要她下车,却听她摇头苦笑道:“当日我做的那件事,实在对不起国公府,如今无颜再见老太君和国公夫人,我只有两句话,说给你听了,你帮我问问你哥哥就成。”
苏吟玉笑道:“几次三番的,你还没明白我们家意思?祖母和母亲若是对你仍怨恨,当日也不会令我去你府中了,不管如何,我这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和人马车幽会,一旦乱传出去,是玩笑的?走走走,你须得陪我这个清白名声。”一边说,到底将阮云丝拉了下去。
阮云丝也没想到这苏三姑娘如此执拗,让她拉进了国公府中。她心中实在愧于见老太君和刘夫人,但既然进了府,不去见人家,礼数上就太说不过去了,因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全了礼。老太君和刘夫人心中虽恨她,表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终究是淡淡的,因问了两句老侯爷的病,阮云丝便告辞了,这才往苏吟玉的屋中来。
“娘看着她今日过来是什么意思?”
等到阮云丝走出去,刘夫人才皱着眉头问老太君,却见老太君也摇头道:“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来这么早,怕倒是有意避开名溪,这女子行事,真真让人捉摸不透,我原本还以为她是知道了名溪那孩子的好,所以欲擒故纵,如今看来,可是不像,罢了,不用乱猜,等到吟玉那丫头和她说完话,叫过来问问不就成了?”
刘夫人点点头,见袁姨娘走了过来,她便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也起身辞别老太君,婆媳两个一起往上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