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莫要怨我,二世皇帝的屠刀不知何时会落到俺头上,随公子东去,我们的孩儿至少能活!”
“夫君,妾身知道,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爹妈,我就……呜呜……”
“说甚胡话!”一名大汉推搡了一把妻儿,“快快登船!”
见妻儿已经走远后,大汉才转过身,偷偷抹去憋不住的热泪,跪下来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你随孩儿一起走好不好?”
“爹老了,经不起这舟船劳顿。”一名七十岁驼背躬腰的白发老人驻着拐杖,颤巍巍地伸出手摸摸大汗的头,“落叶要归根,与其在海上漂泊葬身鱼腹,又或客死异乡,就让我留下来吧。”
“孩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糙汉子,就这么跪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了给妻儿寻一条活路,他必须走。
“爹十五从军,历经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始皇帝四代君主,到如今正好55年,虽无甚功绩,但也是铁骨铮铮的老秦人!”老夫怒目圆睁,全身涌动沙场老兵的气息,“长公子为人刚毅武勇,仁爱谦卑,乃帝王之姿。爹的命是长公子给的,日后若有人要加害长公子,你就代为父拿命去拼!否则爹就不认你这儿!”
“听懂了吗?”
“懂了。”大汉边点头边抹泪。
“去吧。”
老人大手一挥,大汉一步三回头,赶上自己妻儿,忍住心中酸楚走向码头
今日便是起航之日,此刻登船,故乡就在身后,可能永无归期。
扶苏(秦奋)驻剑站在码头边,神情有些恍惚。
此刻秦奋的意识已经占据了这具新的躯体。经过一个月的颠簸,今天是他第一次走下牛车,他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而显得瘦弱苍白,双腿已经瘦成竹竿,依靠手中的剑才勉强站立。
“公子,该走了。莫要辜负了蒙将军的一片苦心。”徐福从旁劝道。
扶苏现在有些懵,他其实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但是船已起锚,码头上除却他和徐福两人,就只有那位单独留下的老人了。
“公子,再不走,若被乡野村夫看到去官府告密,就再也走不了了。”徐福有些担忧地催促道。
扶苏转身之际,那名驼背躬腰的白发老人驻着拐杖走出来,颤巍巍地拱手问道:
“敢问公子,此去可有归期?”
扶苏沉默,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如果是按照他所知的历史,徐福东渡日本之后,是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突然丢掉拐杖,弯下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撮沙子,轻轻地洒落手中酒杯,然后双手颤巍巍地将酒杯递到扶苏面前。
“请公子饮此酒,莫要忘了大秦故土,记得还要回来呀……”
扶苏看着面前这杯酒一阵失神,最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参杂了沙子的烈酒下肚,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于是锵地拔出手中宝剑,遥指向天。
“扶苏在此立誓!十年之后,必带五百子归,复我大秦河山!”
“好!”老人热泪盈眶,“老夫年已七十,但为了公子这句话,老夫会再苟活十年!”
东海边,船帆鼓动,平底大船劈波斩浪,驶向东海。只留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耋耄老人,孤身站在海岸边,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
——秦始皇二十七年,二世皇帝元年,琅琊方士徐福遵始皇帝生前之命,率童男童女以及百工巧匠、技师、武士、射手合共500人,携五谷、衣履、药物、耕具及秦简书帛等,东渡入海寻长生不老之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