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长安街,赌坊。
“买定离手,互不相欠……”
三更时分,这置身于闹市隐藏于黑暗当中的蝇晦勾当才刚刚上场。
赌坊里,庄家挂着一脸的假笑,双眼冒着精光地扫量着眼前的每一个人,谋划着他们兜里的银票。
“嘿——这不是海天盛宴的店主家吗!今儿这是怎么了,落魄成这幅鬼样子了,听闻你腰缠万贯,如今打扮成这样,且不是要羞煞俺们这些只能光脚丫的蠢货不成?”
说话的是一个瘦得跟只猴似的屠夫靠于案前,言语中颇为得意地吹嘘着今儿运气好赢了不少。
“……滚开!哪里来的叼奴?”这人果然是海天盛宴的店主家,不曾想他几月前还肥头大耳的脸庞子纵然间消瘦了一圈,一层层松垮的皮搭在脸上还勉强撑起了五官,要不是此地人气潮动,见到他的人还真以为撞见了鬼。
“唷嚯!店主家可是不识得俺这个粗人了?哼!休得再装!你就算是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了你!”
这赌坊鱼龙混杂本也是互不相干的事情,可就是听了这屠夫的话,众人将目光落到了店主家身上。
“……走走走,别站在爷面前碍事。”店主家被人提出来,自然脸上无光,更恼今日落魄到这般田地还被人欺,可人不同往昔,故遮遮掩掩地想要糊弄过去,“爷这把胜算大着呢,若是被你带走了财气,小心爷发起狠来扯烂你这张嘴,还不给赶紧滚开——碍事!”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俺可算是求得天开眼了!”屠夫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来了兴致。
原来这二人素日里有些过节,此前店主家仗势欺人自然没到因果报应的时候,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今儿终于让屠夫逮到了机会。
可见店主家涨红了一张脸,原本死鱼板般的眼睛更加浑浊起来,“还不赶紧滚!”
见店主家这般潦倒不堪的模样,屠夫解开自己腰间的剁刀钉在案面上,佯装谄媚讨好道:“店主家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今儿个运气欠缺?”低眉一眼就瞧见案面上的散铜板,继而大肆嘲讽起来,“俺就说店主家这是吃了何处的气,原来是京城叫头号的店主家大发善心来这散银子,原来还是个现世菩萨啊!”
“……现世菩萨,要爷看不过是猪棚里的粪吧?”赌坊里的人见风使舵惯了,看在这个逗乐的戏码上纷纷你一句我一句的恭贺起店主家让其颜面扫地,更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黑的,“滚滚滚,等爷这局开胡了再找你们这群糙烂货们算账!”
“算账?店主家是打算抬猪粪来算不成?”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吼了一句:“这棺材本的行当都被一个黄毛丫头夺了去,还有何脸面呀,还不如爷后院子养的那几头畜生,至少过年节杀来还可以吃上一顿,瞧店主家这样子,怕是与猪同睡了几月吧?”
“混账东西!”店主家已经被气得气息堵塞,满是黑褶皱的手抖得厉害,可他还固若金汤地坐着,两眼通红直愣愣地盯着案面上就是不肯下场。
忽然一阵响铃声起,坐庄的那人将牌面摊开,扯了扯假笑的幅度,“定局!”话落便开始收桌换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