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顾舟在外人看来，是一只永远昂首向前的小豹子，那在周倩面前无疑是只受伤无助的野猫。
她在外面有多坚强，在自己亲生父母面前就有多卑微。
也许是从小到大，这种近乎于病态的控制欲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越不受重视就越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表现自己，越表现得出色，换来的却是更严重的压榨。
只要看见周倩，顾舟就会浑身不自在，甚至还会觉得冷。
秦禹霄见状，立刻感受到了顾舟的变化，赶忙走了过去，把一直垂着头的女朋友揽进了自己怀里。
周倩长满皱纹的三角眼骤然瞪了上来：“你就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虽然看惯了人情冷漠，但秦禹霄总觉得这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不像是一个正常母亲看女儿时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颔首，保持着对长辈该有的礼貌。
周倩并不领情，上下扫了秦禹霄几眼又把目光落在了顾舟身上：“你找男朋友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说，这小子家世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吗？”
顾舟深吸一口气，紧紧被秦禹霄攥住的手掌给了她一丝勇气：“妈，我找男朋友是我的自己的事情。”
周倩冷眼相对，尖酸的神态愈发明显：“什么叫你自己的事情，你的事情难道就不归我管吗？我还是不是你妈？”
顾舟无言以对，默默往后靠了靠。
一直站在一旁的顾衡，此刻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里想着，终于有靠山来了，终于有人能制住姐姐了。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给周倩打了电话，可是父亲病者，做妈的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开身，好不容易找了个临时的护工，立马就通知顾衡买票了。
这张两个小时车程的动车票，还是渺苗出的钱。
这天，他刚从火车站把周倩接过来，连人带行李直接送到了姐姐家。
“衡衡，你过来！”周倩回过头，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叫到跟前，刚刚厉声教训顾舟的面孔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摸着顾衡的手，心疼不已：“哎呀，你说你这才毕业多久啊，怎么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顾衡像是个惯犯，立马蹲了下来，用半撒娇的语气说道：“妈你不知道，工地里上班实在是太累了，整天跟一群脏兮兮的农名工一起，有时候还要自己动手！”
“啊？”周倩一愣：“怎么大学生还要自己干活啊？”
“那可不，不仅要干活，还要天天在太阳下暴晒，那段时间我脸上都被晒脱皮了！”顾衡指了指自己的脸。
顾舟咬着牙小声念了一句：“现在不是细皮嫩肉的吗？”
话音刚落，周倩又是一声呵斥：“你给我闭嘴，怎么给你弟弟找的工作，你是不是故意给你弟弟找罪受？”
“我……”顾舟只觉得委屈：“他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应届生，能进国企，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了，哪个刚出社会的小年轻不要历练一下？”
“哪有那样历练的？”周倩瞪了她一眼，转头又摸了摸儿子的头。
顾舟不甘心，也许是今天秦禹霄在身后撑着，她有了些底气，憋了好久的话忽然就说了出口：“他那样算吃苦，我呢？我顶着大太阳跑业务的时候不苦？我为了多做点业绩，应酬到抠喉咙的时候不苦？我赚的钱自己从来不肯多花一分，全部给你们打回去还不够吗？”
这么多年，顾舟从来没有对母亲说过这些，她总是把自己受过的苦藏在心里，她盼望着有一天家里人会明白，也许他们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说罢了。
但是今天，她的幻想似乎又破灭了一些，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