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谁也没发现孙大山不见了人影。
倒也不是没人看到他,孙大山靠在门后破椅子上,裹着破棉絮,睡的正香呢。
见他睡的实,徐岩也没叫他,无意中看了眼那口锅。
正盖着盖子呢,炉灶里还有明亮的余火木炭,就知道他把关键的“龙头”烀好了。
小九子也是俗人一枚,起的也不早,再加上今天招待贵客,都穿上了新衣服,这会才来。
他们刚和付英儒打过了招呼,照例上了茶,也不管老头在家吃没吃饭,茶点上来了,小伙计用罩了黄布的托盘端上来,小心地说请王爷用膳。
老头眉开眼笑的,都笑出褶子了,连忙称赞说:
“遵古训,遵老理儿,咱大清国国运就福寿绵长……”
眼见着邓弘毅不时朝外面看,他知道今天马科长要来,不屑地说一个科长算什么,
要是放在京城里,就算是九门提督,见了自己照样得磕头请安。
小九子顿时就不乐意了,冲他一抱拳,如实地说:
“王爷,王爷,八国联军之后,进来了不少洋人洋货,连慈禧太后都坐火车了,
军队用上了洋枪洋炮,这个科长也是新兴的官,再说,您老要是论官职的话,
我这个小酒楼真就不是个地……”
没想到他有什么说什么,邓弘毅正犯难呢,一下子反过味来了,也是脸色严肃地说:
“王爷,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们开饭店也有自己规矩,来了都是客,只要拿着钱,谁来了都得管饭,再说,人呢,得知恩图报,马科长照顾过我的生意,每回银子充足……”
说到了银子充足,付英儒愣了愣神,脸一红,马上又恢复了原状。
他押上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玉佩,都在这儿吃了好几年了。
就算玉佩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价值连城。
要是那样的话,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整天厚着脸皮吹牛。
眼见他委屈求全了,外面已经响起了警笛声。
知道是马文生要来了。
就听邓弘毅笑着剧透说:“马科长就这样,兴师动众的,我都劝好几回了,
他毕竟有官职在身呢,时间长了……”
这话里有包容的意思,也掺杂着些厌烦。
不远处,已经神色制服的警员跑着,跑到了地方,站在路边,清场等候了。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邓弘毅都是给马科长安排好包房,见了面,奉上两道小菜就走人,省得叫人说和他沆瀣一气。
这次小九子拽着他,劝着说:“马科长很久没来了,咱都一处不是生意好了吗,人家还过生日呢。”
这么一提醒,邓弘毅也不再坚持了,跟着就出去迎接马文生了。
老马胖乎乎的,中等身材,看样得有二百斤重。
好在一套制服衬的干练利索。
邓弘毅和他寒暄了几句,就介绍起了小九子。
小九子客气地打了招呼,眼看着一群警员都站在旁边,冲着他们招了招手,恭敬地说:
“各位大哥,今天是马科长的生日,东家摆了全猪宴,犒劳各位,请……”
马文生以前哪享受过这种待遇,爱面子,很多人却偏偏不给面子,还私下骂他是狗腿子,今天别说自己了,连兄弟们受到邀请了,自然高兴,朝着兄弟们摆了摆手,操着官样口气说:
“没错,弟兄们平日公务繁茂,维护一方平安,日夜操劳,今天别白了老都一处的面子。”
老马这会心情特别好,老都一处竟然记着自己的生日,邓弘毅是个有心人,还重情义,连全猪宴都弄上了,一头肥猪,赶上警员们半年薪水了。
等进了屋,眼见对着门的包房里,已经摆上了大蛋糕,通红的蜡烛红彤彤的,叫人觉得舒服。
坐在大厅里的付英儒白了他一眼,双方认识,但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
双方落了座,周安安排人给两伙客人上菜,照旧,付英儒自己小酌,菜品不差,全猪宴代表性的菜都得上。
可真有就不长眼睛不懂事的,孙大山扫眉耷眼地进了大堂,找到了周安,上火地说:“掌柜的,我睡着了,猪头炖坏了。”
刚刚,还有不少人有说有笑呢,这会全都戛然而止,静静地看着他,就听有人重重地甩了下筷子,气急败坏地骂道:“那叫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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