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思绪不平,心中百转千回,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她顶着肿胀的眼睛起床,竟看到厨房灶上一边烧了热水,另一边灶台上竟然还煮了南瓜粥。
那眼眸顿时沾染上了水汽,五味杂陈。
她一边在享受着周勤对她的庇护与关怀,一边又不敢表露真心,甚至不敢让自己动情,这未免也太自私了。
家里水缸里靠在阴处,里面的水凉凉的。
她拿来毛巾用冷水敷了一会红肿的眼睛,直到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了,她不想周勤回来时看到。
因是一个人吃饭,又情绪不佳,她无心再下厨煮菜。吃过南瓜粥,先把衣服洗了,然后扫地,从墙角边上抱了木柴补上厨房之前用的,这样不至于炒菜到一半时柴火用。
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注意听外面的动静。
她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好漫长啊,自己已经做了许多事,怎么迟迟还不见某个熟悉的身影,这种感觉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
周围一片寂静,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声,闲下来的时候,这些声响就变得更清晰了,让她生出了独自在深山之中生存的错觉来。
她甩甩头,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深呼吸了几口气,决定拿上锄头,去外面周勤昨天开荒的地方试试看。
当她真正锄地的时候,第一下根本没有锄到土,还差点弄到了脚。她着力点不对,拿锄头的方式更不对。
荒地除了硬实,还有些小石子,并不好锄。她又试了几次,才能掀开一点地皮,有时打到石头锄头还会被弹开,偏离方向,十分危险。
徐丹有些无助,昨天周勤说过:乡下人家的娘子是“洗衣做饭,缝补衣服”。
可是这会她却清晰的记起,雀儿和张妈妈跟她说过的两人进徐家以前的农家生活。
她们都说女人也是一样要下地干活的,有时女人是当男人用的。只有家里富裕或家里壮丁多的人家,女人才能捡轻松的活计干,但是想不下地完全不可能。
周勤家既不富裕,又是独门独户无人能相帮,凡事只能靠自己。
徐丹想到这,咬了咬牙,像和自己斗气一般继续一下又一下的用力锄地,手都痛了仍然坚持。
当她手痛得都拿不住锄头时,才发现手上已经鼓起了好几个水泡,红红的,按下去还疼得很,在白嫩的手上显得特别严重和扎眼。
徐丹不知为何突然间就钻起了牛角尖,责怪自己太没用了。
先不说天大地大,她觉得,若周勤不乐意再管她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山里。就算有房子、有土地、有农具,她依然没有办法生存下来,只能乖乖等死。
从前别人说她在一众姐妹中是什么气度才貌俱佳,还惯性接着一句:只可惜啊,是个庶出,生母又这般上不了台面。
如今脱离了深门大院,身份之争,得了自由,这般在天地中讨生活,身体却赢弱不堪,不识农事,也是百无一用。
这会想来,她去到哪都是不合时宜,全都是笑话。这样一个无用的自己,就像那怪异的鸟叫声一样,在这深山野林之中显得异常突兀,又十分令人讨厌。
徐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那些悲观的、消极的、不安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的不断在她心里往上叠加,冲破她的理智,瓦解她的倔强。
她丢开手中的锄头,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痛哭起来。
那凄惨的哭声,使得林间那怪异的鸟儿都甘拜下风,再不敢胡乱鸣叫。
当周勤满载而归,匆匆赶回家却在家门外看到这副场景时,吓得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冲过去。
他赶紧把泪人扶起来,紧张又慌乱的问道:“丹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丹正哭得不能自己,满脸泪痕,打着嗝,好不可怜。抬头看见眼前周勤一脸的紧张和关心,那些努力镇压的情感瞬间在心中破防。
她一把扑到他怀里,一开口都是打颤的哭腔,“周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周勤以为徐丹是因为自己回来晚了,一个人呆在家太久害怕才哭的。又看她满脸泪水,双眼哭得通红,心,疼得都要碎了。
她如此娇柔脆弱,一哭泣便让周勤觉得自己是有多不识好歹,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眼前,好让她能停止哭泣,重新展露笑脸。
可是他有什么呢,他拥有的太过贫瘠,连语言也苍白得很,只有一颗真心罢了。他且还不知道,这颗真心有没有用处,别人看不看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