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些天了,大雪一直下个不停。
只见白皑皑雾蒙蒙的一片,天地苍茫,大地铺了一层或深或浅的棉絮。
分不清楚哪里是路面,哪里又是河道,天地浑然一色,莫名让她想起她的那些银子。
银子啊,为了那些银子,她就是拼死也得赶回去。
“姑娘,你这个时候上路未免......”
“打住。”
弗陵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
那天本打算伪造落水失踪,不料与高句丽王子的争执间,还真将自己造成真正的落水。
后来便被这小岗寨的朱秀才所救。
养了十来天的伤寒总算有所好转,弗陵也不愿意继续再这里待下去。
身上没有现银,只能留了耳环补偿对方,够他将来进京赶考还有富余,不料还是招惹出来不少麻烦。
弗陵牵着马往出寨门的方向走,本想无视身后跟着的那人,可这人竟一路跟着,而在这人身后,鬼鬼祟祟地又带了一个。
而且听到他这一番话心情就莫名不妙了。
弗陵扭过头过去看他:“什么叫上路啊,我说你这个读书人,怎么遣词用句都带着诅咒人的意味。”
朱秀才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弗陵皱眉:“我相信你也不敢是这个意思。”
朱秀才挠了挠后脑勺,这样一思忖间那少女已是牵着马走远,颇觉难堪的他快步追了过去。
“我只是觉得你风寒未愈,还是再等些天,至少等雪停了,天气暖和许多,你再启程也不晚。”
“再在你这里待一天,我怕得被你那青梅竹马给手撕了。”
“她,她人就是有些野蛮,如果她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欺负?
这个世界上能真正欺负她的,也就只有死去的孝贤皇后了。
想到那人临走还不忘给自己埋一个炸弹
寨中道路狭窄,不宜骑马,出了寨门,弗陵便跨上马背。
“道歉就不用了,算是还了你当日救命之恩。”
朱秀才见她去意已决,拦她不住,心下恍惚。
“等下。”
弗陵无奈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安抚下它蠢蠢欲动的蹄儿。
“还有事?”
朱秀才讷讷地问:“我,我以后,以后去哪里找你?”
弗陵秀眉微蹙,不免叹了口气,看向那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的少年郎:“我之前跟你说过吧。”
朱秀才垂了垂眼帘,道:“你说过,你是有未婚夫的。”
那日她一袭红妆,潋滟非常,便夺去了他的所有呼吸。
弗陵不禁一笑,两道似雾非雾的远山弯了弯。
“是啊,我赶着回去成婚,再晚些回去,未婚夫就要给我立碑了。”
······
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
或许朱秀才有那么一句话是对的,大雪天真的不宜出门。
弗陵拖着马缰,硬是拽不到那马儿半步。
想来是路上冻着脚踝子了,连走一下都不乐意。
早知道这般不听话,当初就不该瞧它好看就挑它跟自己上路。
“要不是粮食尚且富余,我早就将你剁了熬成肉汤。”
弗陵威胁着恐吓对方,可惜马儿只是傲娇地抬抬鼻子望天,就不管她了。
“我知道这些天赶路是辛苦你了,但你不能这样,草料不是一直也没少过你。”
马儿还是不为所动。
鬼知道这又是犯了什么驴脾气。
她扬了扬鞭子,“再说最后一遍啊,要不然我就得动手打了......”
到底下不来狠手。
她一生下下甩了马鞭子,将那不听话的家伙扔下不管。
“你要不走就自己再这里冻着吧。”
她原以为就这样走了不管,最后还是折返回去,将马儿给牵到一处低矮的茅草屋中,给它周边蓄上茅草,生怕这马儿再挨饿受冻就真的不跟自己走完接下来的路。
一边堆茅草一边朝它脑门拍了两拍:“再这里等着啊,姐姐给你进城买草料。”
这些日子沿途不敢走官道,就生怕会被官兵抓了去,也不知道如今天下是什么局面。
······
城门口悬挂着自己的画像。
朝廷正耗大精力,不惜任何代价地在找她。
虽然有很大程度是念在丢失的那巨额嫁妆上。
不过让自己意外的事情却是,高句丽王子还真没将自己给扒拉出来。
分明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唯独只有他了。
却还能在这种时候选择偏袒自己,不把她策划逃婚一事据实以告,都快让她误以为对方是有多想把自己娶回去。
已经朝廷搜捕山贼的力道极大,很多以偷鸡摸狗,烧杀掳掠为业的窃贼和山匪都上了朝廷的通缉名单。
这顿时间小贼不敢出来,大盗一出视线就很快会被官府擒住,严刑逼供要得出和亲公主的下落。
然而找了那么多天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不由得将官府的注意力转移到异族人头上去。
毕竟,看到高句丽都能有资格向大宋朝提出联姻,难保他们止不住眼红,想要借此破坏掉高句丽和大宋的联盟。
然而这也只是大宋朝的怀疑,至今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是以,朝廷在民间加大网罗力度,同时也派出专人前往调查,是否有异族人掺杂进来的可能。
即便脸上已经抹上药做了伪装,但弗陵小心翼翼地将炭灰摸往脸上,往城内置办干粮。
一路上尚算顺风顺水,也带了草料,不过是要出城门回去时却遇到城门口迎来了一队兵马。
弗陵到底是做贼心虚,当即低下头去佯装寻常百姓,担心这是朝廷下派的军队已经搜查到这里来,脑子高速运转着,想要找机会出城离开。
“这是要打战了吗?”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打战吗?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涌起。
弗陵掀了掀眼皮往上抬,目光从那旗帜上的谢字看了许久。
谢家的军队。
不是一直驻扎在西洲军营,怎么这个时候南下了?
至于说是要打战更不可能,根本未曾听说过哪里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