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无关,红儿是我杀的。”陈肃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尸体呢?”
“盐铺的地下仓库里。”
“赵海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陈肃猛地睁开眼,声音中是无尽的愤怒,“那个畜生早就该死了,他在这青离城犯下的罪恶还少吗!他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妍儿身上,你们执法队不作为,那就我来!”
陈妍缓缓抬起头,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声音难得的强硬,“那你也不能杀人啊!”
“我是武者,赵海也是一名武者,武者之间的争斗死伤不论,不必拘泥于普通人的律法!”
“……”陈妍看向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她那个儒雅随和的大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偏执而疯狂的疯子。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难以理解大哥所说的武者的世界,或许从五年前大哥开始修习光明掌开始,他们就已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背道而驰。
执法队很快就将红儿的尸体从盐铺仓库的盐堆下挖了出来。
前来复命的小队长的神色有些奇怪,走到柳庭的面前禀告道:“大人,我们在盐堆中发现了两具尸体,除了廖红的尸体之外,还有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看衣着,应该是陈老爷。”
“是我杀的,”陈肃的声音极其喑哑,像是魔鬼的自白。
“一年前,爹得知妍儿将自己的血给我喝,勒令我停止修炼,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放弃变强的机会!他根本就不懂得实力对一名武者来说有多重要!
“他走过来想要打我,我就推了他一把。结果他的头撞到桌角,再也没醒来。为了掩人耳目,我将他的尸首埋在了盐堆之下,谎称他去了阳海城打理那边的生意。”
执法队空旷的大堂内一片寂静,就连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也齐齐噤声,寒意从脚跟爬上了后背。
陈肃,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陈妍浑身战栗,牙齿也在打颤,胸口像是闷着一口气,她只是微微撑起身体,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溅到那双苍白的玉手之上。
她艰难的抬起右手,指着陈肃的侧颜,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视线就逐渐变得模糊。
柳庭的眼眶也红了,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陈妍,用足以让陈肃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你让她今后该如何自处。”
母亲早年病逝,哥哥亲手杀死了父亲……
现在的陈肃之于陈妍,是唯一的亲人,也是杀父之仇人。
……
陈府,偌大的灵堂里,只有蒲团上孤零零跪着的一道单薄的身影。
一张纸钱燃尽的烟灰随着火焰扬起,如同一只灰色的冥蝶,一路起舞到了门边,悄然落下。
非梧跨进门的脚正好落在那张纸钱边,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凤非池和柳庭。
三人的脚步极轻,心情却很沉重。
“陈姑娘……”率先开口的居然是凤非池,“抱歉,你托付的事情恕在下办不到。”
非梧朝一脸正色的师兄翻了个大白眼,你是来吊唁的还是来撒盐的。
沉默着从旁边的香案上取了一叠纸钱,非梧在陈妍身边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一张一张的往火盆中投放着。
“陈肃……”陈妍早已失去了神采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死便死了吧。”
语毕,依旧机械的重复着扔纸钱的动作。
三人的到来并没有让冷寂的灵堂多出一丝生气,他们明明已经想好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在见到女子孱弱的背影之时,又统统如烟般消散。
最后一张纸钱也燃烧殆尽,非梧撑着腿站起来,默默转身离开。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就传来陈妍幽幽的声音,“非梧姑娘,武者和普通人注定属于两个世界吗?”
非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很不同,不是武者,却也不是普通人,”又是一张纸钱落入火盆中,“若有一天登上无极阁,寻到一对叫华星和华月的孪生兄弟,替我问问他们,为何要恩将仇报,害得我们陈家家破人亡。”
似怨似叹,如泣如诉。
从陈妍口中听到“无极阁”三个字,凤非池的身体一僵,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一定。”
非梧的声音婉转,却如深秋的池水,带着沁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