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肃闻会不待见自己,毕竟她是李家的女儿,而且他唯一的女儿拼了命救下了她这个公主。
年少时她也曾无比向往过江湖,可是没想过会以那样狼狈的样子去了江陵肃家。
沐德元年,大雪封路,新朝伊始,都道是瑞雪兆丰年。
李长熙就跪在肃家大门外,跪了两天整,她数着肃家大门的檐上的瓦当滴水,却怎么也数不清楚。
白墙黑瓦,皑皑白雪覆盖,高傲的檐飞耸入云,她衣衫褴褛跪在门外,一双眼睛熬的通红。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天蒙蒙亮,雪势减小,肃家的侧门缓缓打开,侍女文姒肿着眼来扶她,她咧嘴笑了笑,昏了过去。
再醒来,入目的是暗青色的幔顶,文姒坐在地上,倚着榻睡着,一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屋子真冷,一点没比雪地里好。
她就躺着,躺着,望着素静的幔顶,是寒酸无比。她却笑出声来,泪水顺颊而下,没入发间。
肃闻收留她了,她能活了。
那肃千秋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呢?
是她求来的。
肃闻拿她当男子养,可是她没有任何身份。
沐德三年,她十六岁,已经长的很高了,容貌也越发妍丽。
肃闻让她去杀人,扬州宋家当家人宋越。
此举若成,肃闻答应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不成,她就死在扬州,无人为她收尸,一了百了。
她在正月里启程去扬州。
小侄子忆端抓着她的衣摆嘟着嘴叫“姑姑”。
她挑了挑眉,抱着他说“姑姑去扬州给你摘香香的花,等着姑姑好不好?”
忆端笑着说“好。”
三月里,草长莺飞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千芳楼的名伶。宋越好琴,她就抚琴,她入了他的眼。
六月里,她被轿子从小门抬进宋府做妾,她记的清楚,因为那天是六月初八,忆端的生辰。
月夜里,血腥气弥漫在帐内,宋越的心口汩汩流着血,她手里拿着八宝匕首,衣衫不整坐在榻上,笑着看宋越。
“花名册在哪?”她的匕首搁在他的颈间,出口的声音悦耳婉转。
“正厅梁上。”
她翻身下榻,背后的宋越突然出声:“秋娘……令牌给你。”
她回头看宋越,他面色苍白,手颤颤递给她一个令牌,出府的令牌。
“以后别……作践自己。”他嘴角渗出血迹。
她伸手取过令牌,看着他笑了笑“宋越,我也是不得已。”
转身离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知道我得罪了人,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来杀我。”
关门的一瞬,她好像听到弱弱的一声“秋娘。”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杀宋越,她就是杀了。
杀了那个对自己一片痴心却错付了的公子哥。
回到江陵已经是八月了,她风尘仆仆,顺手折了一枝桂花,回到了肃家。
肃闻神情冷漠地翻看那本花名册,她立在案旁默不作声。
出了书斋,她就成了肃家二郎肃千秋。
匡正千秋,肃正千秋。
想到这儿,肃千秋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暖炉,精致的铜炉,厚实的锦套,映着光,可以看得出有七彩的暗纹,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暗纹,入手是细腻的触感。
大雪纷扬,跃入凡世,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