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贡根本不搭理她,只说了两个字,风太大,她没听清。
相里贡说完就勒马调转方向,奔去了南边。
肃千秋抿了抿唇,热风扑面而来,她睁着眼,飞虫飘进她眼里,眼角硬生生滴出泪来。
天色渐暗时,她到了肃府门口,回头看了看,没有一丝人影,连路人都没有。
肃千秋去延嘉堂给肃闻请安。
她进院子时,肃闻正在院子里教忆端持剑。
“姑姑!我姑姑回来了。外公,我姑姑。”忆端指着她的方向,让肃闻看。
“伯父。”
肃千秋走过去给肃闻请安,肃闻点点头。
她走到忆端身边,摸摸他的头,“又长高了,这几个月,有没有好好学诗文?”
“学了。”忆端仰着头看她,笑的灿烂。
“那就好。”
“长熙,你过来。”肃闻直接叫她,自己走进了延嘉堂。
肃千秋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太子呢?”
“不知道,他和我一同出宫,之后突然掉了头,去了南边,让我先回来。”
“如今太子行为不端的传言已经在官员之间传开了,各官员纷纷上书希望相里华能斥责他,相里华无动于衷,许是想借此废太子。宫中两位娘娘也都找你训了话吧!”
“是,淑妃是从前的张淑仪,她已经认出了我,至于容妃,她想要了我的命,好让相里贡的传言都坐实,激他动手。”
“容妃有些急了。”
肃千秋点点头,“是。”
“你们多半是路上被杀手盯上了,只是他发现了,你没发现而已。”
肃闻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做杀手的,竟然不知道被仇敌盯住了,命丧于此,岂不可惜?”
肃千秋想起了相里贡的笑。
“你傻笑什么?”
“我笑你,做杀手的,不知道……”
相里贡想说她不知道观势吗?结果后来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她心底有些担心相里贡。
。
夜里,肃千秋沐浴过后,却见文姒给她拿来的是裙子,她不由得对文姒白了白眼。
“文姒,怎么回事?这裙子让我穿?”
肃千秋隔着画屏,朝那侧正在调药膏的文姒发问。
“都夜里了,没人看得见的。你就穿吧,也方便我给你上药不是?你这棒疮还是要多穿宽松的衣服,别捂着,才好得快些。”
肃千秋摸了摸柔软的罗裙,有些动心,她已经很久没穿过漂亮的罗裙了,她整日整日穿的都是长袍。
心一横,纤手抓过罗裙就穿上了,走出画屏时,还有些犹豫。
文姒见她出来,抬眼一看,就挪不开眼了,良久,带着笑说了两个字。
“好看。”
涂完了药,文姒也去睡了,又剩她自己了。
肃千秋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素色罗裙,觉得新鲜得很,也好看得很。
从前穿多少绫罗,绣多么繁复的纹饰,都好像没有这件素裙好看。
素静地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一件裙,只做这件裙,长到盖住了脚尖,稍稍离地。
她像魔怔了一样,坐在舞鹍镜匣前,素手拂过长发,三两下就盘成了一个小髻,然后走到屋那头,推开西侧的小窗,伸出手,努力伸出去,摘了一朵芳香四溢的雪白的栀子花。
缓缓别到鬓上。
肃千秋看着镜里的面容,发起了呆,以至于窗边细碎的脚步声,她一点也没听见。
“哗”地一声,她对面的窗子忽然被拉开。
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
相里贡脸上染了些血迹,怔怔看着她的模样,一副欲言还休的样子。
肃千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素静的脸顿时红透了,她猛然站起身来,“哐”地一声狠狠合上了窗户。
然后背靠着妆案,拍了拍自己的脸。
相里贡?竟然真的是他!
肃千秋此刻有些懊恼,她竟然还挂念他,她就应该盼着刺客把他杀了,然后挫骨扬灰,骨灰都被狂风吹到畜牲嘴里,咀嚼入腹……
肃千秋心里想着,手上动作不断,迅速摘下栀子花,丢到案上,拆了发髻,走到柜子旁,随手抓出一件长袍,就往身上套。
相里贡怔在窗外,回忆着刚才的场面。
他见肃千秋的屋里还亮着,就去敲门,无果。
又去敲窗,虽然有些不雅,但是又无果。
他这才一把拉开了雕花的窗,怎知道,肃千秋就坐在窗后头,穿着裙装,还绾了发髻。
相里贡越想越觉得好笑,但这着实有些不太尊重她,于是他抿着嘴,皱皱眉头。
最后还是低声笑了出来。
面前的门被打开,肃千秋头发有些凌乱,穿着皱皱巴巴的长袍,袍底露出素罗裙温柔、细致、透着女儿娇羞的褶子。
“你不许笑了!”肃千秋想沉着脸说,却发觉自己底气不足,说出口的话更像是在祈求他。
相里贡渐渐收住了笑声,歪头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肃千秋低下了头,长发如藻,夜风轻抚,青丝微扬。
纤影成双,墙角的栀子盛开着,静静散着香气。
初五的月亮如同一弯镰刀,静悄悄挂在天上,月上栀花,灯深照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