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贡盯着她看,好像要望穿她所有的心思,“你有什么阴谋吗?”
肃千秋脸上的笑僵住了,渐渐消逝,她沉默不语,看着相里贡。
对视良久,肃千秋低下眸子,“我没有什么阴谋,只是在对你好。”
“可是你这样温柔的样子,”
相里贡皱了皱眉头,想到一个词,“有些奇怪。”
肃千秋的嘴角扯了扯,眸子里的欢喜尽数散去,“走吧,下去吧。”
相里贡对她的这个评价,实在有些不雅,不尊重,不……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词了,她好不容易调整了一夜,才调整好心态,他竟然觉得奇怪。
啧,果然是不能享受她的好脾气。
昨夜的那一大群人一早就已经散去了,又踏上了路途。
留下的只剩下空荡的厅堂,和苦等的刘翁。
“店家,这些钱你拿着,不用再找了,剩下的你留着,多照顾照顾刘翁。”
肃千秋临走的时候,从钱袋里掏出了两块碎银子,递给了店家。
“这都不用您交代了,刘翁也是可怜,我们自当尽力帮一帮的。”
店家说完,走到长柜处开始算账,算清楚后,取出几吊钱,就要退给肃千秋时。
客栈外几声马鸣,肃千秋与相里贡骑着马,已经走远,只留下越来越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
“相里贡,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时近午时,二人在靠近宛阳的的一片杨树林里歇息,她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相里贡倚着一棵树,闭目养神,两匹马在一旁吃着草,饮些水。
流水潺潺,知了声此起彼伏。
相里贡想了想说,“许是你满月的时候?”
“那时候你几岁了?”
“两三岁吧。”
肃千秋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叶子,觉得风景尚可,她直接躺在了草地上,阳光透过叶子,叶子被照的碧绿,斑驳地投到她的脸上身上,斑驳着岁月,斑驳着记忆。
“两三岁什么都不记得,我才几十天也不记得,你能不能提一个稍稍大些的年岁?”
“那就是,你推秦簪进湖里那次。”
肃千秋扭头看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次,你也在啊!”
相里贡点点头,“是,我在。”
“那,再之后呢?”
她闭上了眼,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照到眼上,是看得见的通红一片,是感觉得到的灼热,是光的颜色,也是光的温暖。
“再往后,是四十二年元日的宫宴上。”
“可是我都不记得你。”肃千秋淡淡开口,像是有些可惜。
“从前的明熙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除了复准,你还能在乎谁?”相里贡瞧着她的伤神,不由得笑了笑。
“是啊,从前的我,从前的李长熙。可是复准死了,明熙公主也死了。我不是明熙公主了,我变成肃千秋了。”
相里贡感觉自己仿佛又掉进了她的圈套里,她是想问起复准?
“我没有想问复准。”
“嗯?”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他还活着。”她顿了顿,然后看向他,脸上绽出一个温柔的笑,“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相里贡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我从前喜欢复准,是李长熙在喜欢复准,可是李长熙死了,复准也在那一年死了。我不想知道他还活着,我不想知道他还在偷生,像我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他是我心里的英雄。”
“我希望我永远也见不到他。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只想做他心里永远的小熙。”
“你能不能懂?”
肃千秋看向他,只见他斜倚着苍老的树干,仿佛是睡着了,她没来由地笑了笑。
树林那头好像有喧吵声,肃千秋撑着草地坐了起来。
看见林子那头跑过来两个娇小单薄的身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约莫有个十二岁的样子。
后头跟了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大约有个二十五六个,气势汹汹地拎着棍子,弓箭,大刀在后头穷追不舍。
肃千秋回头要叫醒相里贡,却见相里贡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相里贡,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我们要不要管。”肃千秋也随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的泥土草叶。
相里贡没有搭理她。
“相里贡?相里贡?相里献之?”
他抬眼看着她,“这是别人的家事,你希望有人掺和你的家事吗?”
肃千秋有些气馁,只讪讪看着那群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越跑越近,眼里的光也越来越盛。
她朝相里贡狡黠一笑,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