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夜景,如诗如画。
天渐渐暗下来了,自晴穹色向山影、幽夜色渐变,蓝得渐渐深沉,渐渐忧郁。
北方的天际边铺着一大块云,那片云轮廓分明,不多不少地占据这北方的天际。
城门下了钥,城里是一派盛世景象。
点灯高挂,从城楼上看下去,扬州城里繁荣无比,仿佛处在灯海中。
河面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是有人在游夜船,肃千秋和月娘就在其中的一艘小船上。
“姐姐,我几年不来了,扬州城里越发繁华了。”肃千秋躺在船头的甲板上,仰头看天上的月亮星星。
“是啊,是越来越繁华了,穷的更穷,富的更富。”
月娘坐在一旁轻扇着扇子,一只手撑着下巴。
“姐姐,你没想过要嫁人吗?”肃千秋坐起来看她。
月娘笑了笑,“嫁什么人?要嫁,也要先找得到良人才能嫁。”
“那姐姐心里的良人是什么样的?”
“要做我的良人啊,”
月娘勾了勾嘴角,“那得是能文武双全,能吟诗作赋,能做到‘曲有误,周郎顾’,那才能算得上是良人。”
肃千秋又躺在了甲板上,微风拂面,她望着星星,想起复准。
他文武双全,能吟诗作赋,但是不通乐理,照月娘这样说,那他就算不得良人了。
她抿了抿嘴,“照姐姐这样说,那该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能娶我的,必然得是这样的,那你呢?你心目中的良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理了理思绪,“我和姐姐的一样。”
“傻丫头,你的定是和我的不同的,你心里该有一个底。”
“我不嫁人,哪里需要什么良人,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无拘无束。”
“真是个傻姑娘,哪有姑娘不嫁人的?”月娘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人都笑出声来,笑声传的很远。
。
城西宋家,灯火通明。
书房里静静坐着一个少年,手里缓缓翻阅着一本账目,眉眼之处,和宋越有些相似。
只是宋越眼中的温和,在他的眼中看不出半分,他的眼里依稀透着精明算计和难以察觉的狠戾。
他就是宋追,十四岁的少年。
“王山,进来。”宋追朝门外喊,立刻有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
“家主,有何吩咐。”王山抱拳问。
“今日走的账,数目对吗?”
“都对着,我亲自看着他们下的账目。”
宋追把账本合上放到一边,“好,货都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清河郡的,平川郡的,岭南郡的,还有江陵郡的都已经送出去了,泉州郡的还要再等一等。”王山细数着回话。
“好,今天是六月二十五,那这个月的货都走完了,剩下五天通知他们稍作休整。这个账本要抄录下来,送到江陵去,你知道怎么办的。”
“是。”
宋追把账本递过去,王山伸出双手接住。
“去交代吧。”
“是。”
王山退出门去,关上门。
宋追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王山已经没了踪影。
夜里的宋府比白天更静,处处透着死寂,没有半分生机。
六月,六月,是宋越死去的月份。
宋追想起来那个女人,他就恨得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喝她的血。
罔顾他唯一的哥哥那么在意她,她最后却忘恩负义,杀了他的哥哥,只是拿走了那本花名册。
她真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不念半点情分,一刀正中心口,直接毙命,她当时是有多么坚定,坚定到要直接杀了他的哥哥。
那本花名册,只要她要,宋越肯定会给的。
她想要什么,他哥哥都会尽全力去求,去取,献给她,只为求她欢心而已。
甚至因为娶了她,他哥哥要尽力一搏,要挣开束缚,给她一个家。
到底是错付了。
他冷笑一声,心想:秋娘,只要你敢回来,我定要杀了你,让你去见我哥赔罪,他活着的时候,你没能嫁给他,那你就死了再嫁给他。
。
河面上仰躺在船头的肃千秋打了一个喷嚏,带得船身微微晃了晃。
月娘轻声问,“有些凉了,回去吧,别再着了寒气。”
肃千秋坐起来,揉揉鼻子,“好。”
入夜的凉,是望不到边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