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听到脚步声, 贺千闵回头,眼睛一亮。
“出来不会穿外套?”江臣蹙眉, 将外套脱下来, 丢在他身上:“穿上。”
“我不冷。”贺千闵接住带着温度的外套,忐忑又欣喜:“哥,我今天晚上能去你家吗?”
“不让你去的话你睡在街上?”江臣抬抬下巴, 转身往等在路边的出租车走:“穿上衣服,和我回去。”
贺千闵连忙穿上江臣的外套,暖意外向内流入从四肢百骸,他紧紧抓了一下外套下摆,快走几步追上江臣,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师傅,久等了, 麻烦您送我们到中海公园小区。”
司机师傅笑眯眯道:“好勒, 马上出发。”
出租车里开了空调,贺千闵感觉冻僵的身体有血液渐渐回流,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扭头看向江臣, 见他神色冷厉,顿时有些无措:“哥……”
江臣语气很淡:“这么晚了, 出门不穿外套不带钱,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碰到危险怎么办?”
贺千闵解释:“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就算是晚上也很安全,而且我拿了手机, 可以给你打电话。”
“如果当时我做实验没有看手机,手机关机或者静音了呢?”
“我……”贺千闵根本就没想过江臣不接他电话的可能,他实话实说:“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而且我觉得你一定会接我电话的。”
听到他这么诚实,江臣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余光瞥见贺千闵委屈忐忑的表情,当时看到他孤身一人站在黑漆漆大街上是翻涌而上的怒气就这么一点点熄灭了。
“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江臣啧了声,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目光扫过他还发红的眼尾和鼻尖时,准备再拍第二下的手顿了顿,改成使劲揉了几下他脑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哥。”贺千闵被他的力道带得往前面一倾,脑袋抵在了江臣肩上,头上的手放轻了,他没有动,鼻尖有些发酸:“哥,有你真好。”
江臣揉揉他的脑袋,声音缓了下来:“下不为例。”
“保证没有下次了……”贺千闵瓮声瓮气道。
司机忽然开口:“这是你弟弟吧?”
江臣一愣,笑道:“对。”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笑眯眯道:“弟弟以后可不要这么任性了,你哥一路上找你着急得不行,一直催我快点儿开呢。”
贺千闵没有抬头,江臣替他答道:“您别介意,他今天心情不好,平时不这样。”
“小孩儿嘛,正常。”司机笑道:“我家里两个男孩,和你们一样,弟弟闹脾气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他哥的,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两兄弟。”
贺千闵坐起来,别过脸吸了下鼻子,声音闷闷的:“我们一看就像是兄弟吗?”
“那当然。”司机道:“叔叔我开车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看人却是一看一个准,别说你们这种一看就是亲兄弟的了,哪怕随便一男一女上来,我也一眼就能知道他们是夫妻还是男女朋友是去约会还是去抓奸还是去离婚,叔告诉你啊,这看人啊也是一门学问,比如说……”
司机在前面讲解着他的识人之道,贺千闵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怔怔地看着江臣的侧脸,霓虹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形成剪影,遮盖了他急速颤动的瞳仁。
刚刚司机第一句话落的电光火石之间,贺千闵忽然找到了一个他疑惑已久的问题的答案:贺千建为什么每年都要和江臣一起体检。
——因为抽血。
之前他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一直觉得贺家每年都会体检抽血,贺千建如果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绝对不可能做到不露馅。可他却从没想过,贺千建可以利用隔空交换东西的能力,来交换他和江臣的血液。
如果说江臣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是他的亲哥哥,那么之前贺千建做的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贺千建千方百计阻挠让江臣与他们见面,是因为江臣天生就长了一张贺家人的面孔,哪怕是陌生人,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血缘关系。
奇怪的是,真正作为贺家人的他,之前却从没觉得江臣与他长得像过,所以哪怕有不少人在他耳边提起,他们看起来像是亲生兄弟,贺千闵也只觉得是因为他和江臣之间的感觉让人这么觉得而已。
也有人说江臣和贺千炀长得很像,贺千闵更是不觉得,贺千炀和江臣在他看来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不用看就能找到两人的区别,看着他们更不会觉得他们有哪里相似。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才更容易区分,也正是这份熟悉蒙蔽了贺千闵的双眼,让他直到现在才想通这一点。
贺千闵在脑海里搜寻贺千建针对江臣的点点滴滴,将之前所有的不解全都串成了一条线,直指他心中的答案:
——贺千建会派人跟踪江臣四年是因为他在监视江臣,担心江臣知道自己的身份拆穿他;贺千建派孙志堵住江臣,想割伤他的时候恰好是父亲让他重新体检抽血的时候;贺千建当初派人绑架江臣,是因为他想对江臣下手,一不做二不休;承华贴吧里的帖子删得那么快,是因为贺千建害怕有人看到帖子会去查证……他做的所有事情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让人发现他鸠占鹊巢的真相。
贺千闵抓紧了外套的边缘,眸光剧烈颤动,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重复:贺千建是假的,江臣才是他亲哥!
许久没有听到旁边的动静,江臣以为贺千闵睡着了,他微微侧身,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手,压低声音道:“师傅,麻烦您把空调调高一些。”
司机也注意到后面的安静,轻轻点头之后,无声地将空调打高了。
一路安静,出租车缓缓在小区门口停稳。
“千闵?”江臣拍拍贺千闵的手臂,“到了。”
贺千闵本就没睡,被江臣一叫就坐直了,一路上的挣扎在这个时候格外强烈,他想立刻就告诉江臣事情的真相,却又担心江臣可能并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江臣与江叔叔还有杨阿姨的关系有多好,他亲眼见过,所以十分清楚,如果换做是他,可能也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个消息,而且他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
“不下车?”江臣见贺千闵直挺挺地坐着一动不动,好笑道:“还没睡醒?”
贺千闵回过神,几次欲言又止,然而对上江臣含笑的双眸,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拉开车门下了车。
现在时间不早了,杨思怀孕睡得早而且觉浅,江卓怕晚睡动静会惊醒她,所以也陪她早睡。江臣和贺千闵回去时,只有客厅留了一盏晕黄色的小灯。
“动静轻一点。”江臣压低声音提醒着,领着贺千闵进了他的房间。
贺千闵不是第一次来江臣房间,但上次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待,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参观,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进门靠左是与床同长也同色的胡桃木色衣柜,衣柜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阅读灯和闹钟水杯,床上是深蓝色的床单被套,叠得非常整齐,床的另一侧从床头柜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有窗的整面墙除了那扇窗都是书柜,里面已经放满了书,还有许多堆在了床对面书桌旁的地上,书桌很长很大,应该是特殊定制,三个人同时坐在那写作业也没有任何问题,书桌上非常干净,除了左侧摆着两台电脑,一台倾斜一台正对桌线之外,另一侧应该是江臣平时写作业的地方,只放了一盏台灯和一本书。
整个房间不算大,却非常干净整齐,与窗户下沿平行的书柜上没有放书,靠书桌的方向摆了一个玻璃花瓶,里面几朵鲜花正盛开,而花瓶外的空位则摆满了各种新奇的手工玩具,有火车飞机机器人,五颜六色的摆放在深色系的房间却丝毫不突兀,反而更让房间多了一丝温馨。
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房间的主人一定备受宠爱,且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
“怎么又在发呆?”江臣冲了个澡出来,见贺千闵还直愣愣站在门口,将刚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东西放在他怀里:“衣服是我没穿过的,浴巾也是新的,洗发水是深蓝色瓶子,沐浴露是浅蓝色,去洗澡吧。”
贺千闵抓紧手里的衣服,垂眸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臣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以为他是困了,随意擦了擦头发,走到书桌边坐下,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压低声音道:“长江,根据我通讯录的备注,搜索贺言风的邮箱。”
“贺言风邮箱地址已找到。”
“把我晚上恢复的视频发一份给他。”
“搜索中,已发送。”
江臣摘下耳机,敛下复杂的眸光,转身走到窗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