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三吸了口烟,吞云吐雾:“没看见。”
“我可是听说你拿了人家公司准备推上市的软件,专门搞了个项目小组破解,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杨老三漫不经心道:“就那样。”
“没破解出来?”杨老大皱了下眉头:“你可是和爸保证了,五年之内要出成果的,那成果可不是你随便研究出来个人工智能就能让爸服气,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个江臣你可别小看他,我听人说他现在还没毕业就就已经在军研所工作了,而且背后站着贺家,今天和时潜他们一起过来,说不定还有时家的关系,市场真的被他占了,到最后咱们就只有喝汤的份了。”
杨老三不以为意:“那也得他能占。”
杨老大一听就知道他有招,立刻问道:“什么意思?你有法子?”
杨老三笑了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搭个草台班子公司想要和我争,笑话。”
“我可是听说人家上市时间就是几天后。”杨老大不知道杨老三有什么主意,却还是提醒道:“还有他可是贺家人,你要做什么就做得干净一点,别让人抓了把柄,爸本来就对我们俩有意见,咱们得小心点。”
“得了。”杨老三摆手,语气不屑:“我早就布置好了,他那软件虽然我没破译出全部,但是该有的都有了,到时候一个剽窃大出气,你觉得他一个都不姓贺的大学生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剽窃?”杨老大想了想,觉得是个好方法,但还是觉得不对:“我可听说他那软件该申请的专利都申请了,你安个剽窃也得有人相信啊。”
“我管别人信不信。”杨老三冷笑一声:“只要背上了这名声,在调查清楚之前他的软件就上不了市,他一个二十几个人的小公司能撑多久?我查过了,他们那公司注册资金都没到一百万,这么长时间除了和李楠枫那家伙合作的项目,根本没有进项,到时候软件上市一直被拖着,没有资金回笼,过不了几天就倒闭了,谁还追究他真的剽窃还是假的剽窃。”
“那贺家……”
“啧。”杨老三碾灭手里的烟,站起来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的人扫尾可是干净得很,和你十年前那处处都是破绽马脚的不一样。”
杨老大被他一怼,虽然满眼怒火,却也闭紧嘴没有说话了。
自从十年前那场事故之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连隐形人都不如,之前还只是被赶出了公司,现在连分红都已经不给他了,家里家用要花钱还得问两个弟弟要,伸手要钱就已经低人一等了,他哪里还敢反驳。
杨老三也知道杨老大不敢再和他说下去,弹了弹袖子上的烟灰,往外走:“马上就吃饭了,里面人都等着呢,走吧。”
还没等杨老三走到门口,跟着起身的的杨老三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人,他脚步一停,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惊讶地提高音量道:“江臣!”
杨老三被他拔高的声音刺得皱紧眉头,转身看到窗帘后神色淡漠站着的年轻人,到嘴边的训斥转了个弯,不阴不阳地道:“到底是成年了才认回贺家,没有一点教养,在窗外偷听人讲话也不羞不臊。”
江臣上前半步,刷的拉开窗帘,光明正大地面对这屋内的两个男人,平静坦荡:“听到长辈说话确实应该避让一些,不过有些人不配被称作长辈,我也没必要这么礼貌了。”
杨老三表情一沉,往窗边走了两步,阴沉沉道:“这是就是你那养父母的教养?”
江臣眸底冰寒,“哪怕是对骂,最基本的礼貌也是不提起他人父母,何况我们只是聊聊天,杨叔叔,您是不是从小学开始就缺了思想品德课,不然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知道呢?”
这是江臣第一次如此对长辈说话,之前哪怕是面对杨天赐,他也没有这样过。
果然,杨老三也没想到江臣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骂他,虽然没带一个脏字,可还是让他青了脸。
“我记得发出的邀请函里没有贺家人,你是怎么进来的?”杨老三瞪了他几秒,;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快捷键拨通了保镖的电话,“这里有混进来的人,立刻过来把他给我赶出去。”
江臣没回答,视线却越过了杨老三,看向了他的身后。
“你要赶谁出去?”
苍老熟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杨老三神色微变,立即回了头,“爸。”
杨老目光从见他进来就畏缩进角落里的大儿子身上移到刚刚语气嚣张充满恶意的小儿子身上,脸色非常难看。
杨老三暗自道了声倒霉,却也不慌,三两步走上前,想要接过生活助理手上的轮椅,颠倒黑白道:“我看家里来了个生面孔,也没有邀请函,圈子里的小辈我基本上都见过,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以为他是混进来的,所以就让保镖把他赶走,免得等会儿打扰到您。”
“你不认识他?”杨老先生挥开他的手,抬头紧紧盯着杨老三的眼睛,哪怕与正值壮年的儿子相比,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瘦小又虚弱,可浑身散发的气势却压得他仿佛才是弱势的一方。
杨老三被自己的父亲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盯着,背后冒出了一点儿冷汗,心底也有些打鼓。
老爷子这两年基本上已经不管公司的事情了,要不是这次他们兄弟三个提出一定要要办这场寿宴,估计现在都还在S国修养,应该并不知道他公司针对江臣公司的小动作,何况他的事情做得隐蔽,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么一想,杨老三心底定了定,挤出一个笑:“我是真不认识,咱们家几个孩子也都不是这个年纪,平时商场上也没见过,我哪里会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杨老先生重重拍了下轮椅扶手,厉声道:“不知道你派人卡着人家产品上市,不知道你还下手对付人家公司!”
杨老三一愣,冷汗彻底冒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杨老知道了他对付江臣,而是他想到,如果就连这种小事他都知道的话,那么他公司的每一个决策,他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一直都在杨老的眼皮子低下。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已经慢慢放权了,其实却根本没有。
宴会马上要开始,前菜都上了桌,宴会的主人却没有一根现身,察觉有异的客人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渐渐往这边过来。
今天来庆贺杨老六十大寿的都是平时来往亲密的家族或者合作紧密的合作伙伴,杨老三可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被老爷子当着面训斥,只能在脸上扯出笑来,企图含混过去,又去推他的轮椅:“爸,您说什么呢,肯定是记错了,我哪里对付过他的公司,我根本不认识他。”
杨老先生冷冷看他一眼,没有他的示意,身后的生活助理根本不敢把轮椅交给杨老三。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被自己亲生父亲下了面子,杨老三脸色也很不好看了,但他知道现在只能忍着,尽快把事情抹过去,免得等会儿面子里子都丢了。
“宴会马上就开始了。”杨老三强行笑道:“既然那小朋友不是混进来的,就让他一起吃饭吧,爸您看,现在客人们都到齐了,咱们可不能饿着客人。”
杨老先生也不想早外人面前掀家丑,冷冷扫了一眼杨老大和杨老三,对还在窗外站着的江臣到:“小臣,快进来,推爷爷过去。”
——刚刚在会客室里,得知苗老先生和苗苗通过江臣才从乡下出来之后,他就对江臣的称呼从“小江”变成了“小臣”,也不让江臣叫他杨老,反而十分和蔼地让他跟着孙辈一起叫他爷爷,俨然将他当做了喜爱的小辈。
江臣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其他人的反应却各不一样了,其中杨老三的表情最难看。
杨老先生的寿宴中式,宴会厅摆了五张圆桌,最前面是主桌,其他四桌两桌两桌摆放。江臣将杨老推到主位,就准备去找时风钺,却没料到被他叫住。
“在我旁边加张椅子。”杨老和颜悦色:“小臣,就坐在我旁边吧。”
主桌上坐着的不是杨家人就是杨家的亲戚,江臣一个之前和杨家没有任何交际的年轻人坐在这里,绝对是引人瞩目,而且有些尴尬。
江臣微笑着婉拒:“之前时伯伯说有话和我说,现在正在等我呢。”
杨老先生要的就是说这么一句话带来的效果,也知道江臣不会也不合适坐下,闻言点点头,和蔼道:“那你过去吧,有什么事都和爷爷说,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
江臣笑了笑,向杨家其他人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时风钺见他过来,嘴角勾起笑:“怎么怎么讨人喜欢,一会儿不见,杨老都要把你当成亲孙子了。”
江臣白他,目光一扫,看到时风钺另一边的的男生后愣了下:“尤久雨?”
尤久雨一直注意着江臣的动静,见他看到他,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头。
江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很久不见的尤久雨,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啊。”
“是有很久没见了……”尤久雨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臣的脸,脸颊微红,笑意腼腆:“我二月份办了一场演奏会,本来先要邀请你,但是听说你寒假也要在实验室工作,担心会打搅你,就你没有联系你了。”
江臣没想到当初那个害羞怯场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可以独立举办一场演奏会了,心底很为他高兴:“恭喜你。”
“谢谢。”尤久雨望着江臣,小声道:“我下一场演奏会是明年一月,你那时候能抽出时间来参加吗?”
江臣想了想,明年一月离现在还有半年时间,抽出一天时间看一场演奏会应该是不难的,正要点头,手就被人重重捏了一下,转眸看去,旁边的男人已经阴沉了脸。
怎么了?
江臣疑惑的视线看过去,时风钺脸色更黑,抓着他的手,淡淡道:“我想吃鱼。”
想吃鱼怎么不自己夹?
江臣一脑门问号,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问直接夹菜是更好的选择。
一旁的时遨将一切看见眼底,有些唾弃自己小叔的小心眼,却还是十分有眼色地把转盘转到了这边,方便江臣夹鱼。
白嫩的鱼肉夹进碗里,时风钺却没有动,微抬起下巴,一扫之前的懒散,有几分矜持,压低了嗓音,拖长了话尾:“有刺。”
乍然一听,仿佛在撒娇。
江臣眼皮一跳,仔细打量了一下时风钺,见他还是那副等待别人伺候的模样,按下心底的怪异,帮他把鱼刺剃了个干净。
剃完看向他,看他还能有什么幺蛾子。
谁知,时风钺还真的有:“我手刚刚好像撞到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恨铁不成钢,备绝丢人的时潜用咳嗽,边咳嗽还不忘边瞪他,示意他闭上嘴。
时风钺撇了下嘴,只能夹起碗里的与放进嘴里。
江臣见他乖乖吃东西,才想起刚刚还没回复尤久雨,便微微倾身,看向他,刚准备说话,视线就被人挡住了。
时风钺不转桌子,依靠手长的优势,从桌对面夹了个虾,在江臣往后靠时,又恢复本来的坐姿,把菜放进江臣碗里,慢条斯理道:“杨老今天找的厨师做虾一绝,尝尝。”
再次被打断,江臣只能尝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怎么样?”
“挺好吃的。”
“还有更好的。”时风钺轻描淡写道:“H国的青源海边有一家餐馆,每年只开业一个月,那里独产的青源虾只有一月才是最佳的捕捞季节,过了时节就没有那么极致的味道了。”
江臣隐约对这家店有些印象,好像是第一世的时候,沈旭还是谁提起过。
闻言,他有了些兴趣:“找个时间,我们可以过去尝一尝。”
时风钺点头:“我计划明年我生日的时候,我们去H国旅行,顺便去尝尝。”
江臣思索一瞬,想起了时风钺是一月一号生日。
他想了想,问尤久雨:“你的演奏会是明年一月几号?”
尤久雨早在看到时风钺和江臣的一些列互动时,脸上的红晕就渐渐褪了,现在听到江臣问话,恍惚了一瞬才回答:“还不确定,应该是一号到七号之间,我们乐团的新年演奏都是新年的第一周。”
时风钺生日是一月一号,如果出去旅行,最短也得三五天,很有可能会错过尤久雨的演出,虽然抱歉,江臣还是只能道:“我现在不确定你明年的演奏能不能空出时间,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尤久雨眼底的光黯下来,刚刚他提前这么多邀请江臣,就是想到他可以有半年的时间来安排,空出一天应该很容易,而且刚刚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应该也是想说可以空出时间的,可是却被旁边的人打断。
虽然问话又先来后到,可是从亲密度上来说,显然他远远比不上旁边这个男人,所以江臣才会毫不犹豫地优先考虑那人的时间,然后再考虑他。
“好。”尤久雨掩去眼底的失落,笑着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要来。”
江臣笑着答应了,不过在时风钺有意无意的干扰之下,这顿饭除了最开始,就没有和尤久雨有过任何交流了。
杨老先生身体不是很好,吃过饭之后就觉得疲乏了,等客人们离开之后,就让生活助理推着上了楼。
杨老三坐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想着刚刚杨老对江臣的态度,眼底阴沉更甚。
杨老大从楼上下来,看到杨老三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赶紧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让你手下的人停止所有动作,江臣绝对不能动!”
杨老三倏地抬头,一张脸沉得滴水,咬牙切齿道:“还要你提醒,难道我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