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丽给舅舅换了干净的床单和干净的被子,点亮了烛台上的几根蜡烛。
“我的好姑娘,”菲利克斯像以往那样嚷嚷着,“快让我看看你。”
他打量着维塔丽:太瘦了,个子不高,还没有开始发育。
“你该多吃一点,”他不满的说:“要是你妈妈不肯让你多吃一点,你可以自己买点好吃的。”他拿出一个绣花的钱袋,嘴里嘟囔着,“你妈妈太偏心阿瑟了,那个混小子!喏,这里是25个金币,是你今年的学费。我跟你妈妈说,你不去上学了,今年我不给她钱,让她什么时候送你去修道院,我就什么时候再给她钱。这钱你先拿着,肚子饿了,就自己去买点面包吃,或是去餐馆吃饭——让弗雷德里克带你去餐馆。”
“谢谢舅舅。”舅舅给钱,当然要毫不犹豫的收下。25个金币,那就是面值20法郎的“拿破仑”金币了。菲利克斯舅舅对金钱大概没有什么概念,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维塔丽突然手持“巨款”——500法郎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是一笔相当惊人的巨款。
她也觉得自己是该多吃一点。阿瑟有时候嘲笑她是“小矮子”,其实他也不高嘛!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不管什么年代,有钱才是真理。
这时候的法郎是金银双金属币,里面实打实的是有金子的,相当保值;法国经济稳定,几十年来物价上涨的不高,购买力跟70年前的拿破仑时代相比,差距不大,也就是因为阿登这儿是战区,所以最近这一年物价才上涨惊人,等到战争赔偿的谈判结束,政府就该平抑物价了。
维塔丽琢磨着这个物价高涨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顶多到年底,物价就该下降,她只要平稳度过今年,到了明年,就该能回去修道院寄宿学校了。
这不是说她对修道院女校有多么喜欢。众所周知,修女们相当严苛,每天念、背《圣经》,教女孩子们做针线活、烹饪技术,看书这种事情是不被鼓励的,也不让她们看报纸,总之目的就是教育出“贤妻良母”。
兰波太太文化水平不高,也就是后世的小学毕业的水平,文化程度够写个信、看个报纸、算开支账,对孩子们的学业只能听老师们的评语。她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概念,但阿瑟得到了沙勒维尔学院老师们的一致称赞,这是她所能理解的“优秀的孩子”。
对女儿们的教育她不太在意,只想着她们以后跟她差不多就行了。
而维塔丽,可是想去巴黎读大学呢——在拿破仑三世的统治下,索邦大学已经开始招收女生入学了。
阿瑟不屑的说:“想要学习知识,用不着非得去上大学。”叛逆儿童十分狂妄,“把我给你的书看完就行了。”
维塔丽瞥他一眼,“你的书已经卖给我了,不再是‘你的书’。”上次他偷偷跑路,没钱,只能卖书,大买家维塔丽把他的书包圆了,一共给了他50法郎。
阿瑟从善如流,“好的,已经是‘你的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看了那些书吗?”
“看了一些。”维塔丽心累,“我没什么时间看书,妈妈整天要我做家务。”
“晚上看。”
“你以为我是你吗?”她怒气冲冲的瞪他,“妈妈允许你晚上点很多蜡烛看书,可我只有一根蜡烛。光线不够亮,我没法看书。”
妈妈十分偏心阿瑟,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情。
“我不信。你自己有钱,你肯定买了很多蜡烛。”
说到买蜡烛她也很心疼,明明这应该是大人提供的物资,但她却不得不用自己的小金库支出。
她很是气愤:“我们的父亲还没死呢,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他,让他把这么多年来的子女抚养费结算一下?”
阿瑟这下子算是被妹妹的想法吓了一跳,“去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