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酒楼一片寂静,只有重物坠地轰然的响声。腾起的灰尘渐渐散去,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那朝李昼眠迎头砸下的黑影竟是一块屋顶!
此刻青瓦木梁散落一地,头顶上方则多了一个大洞,凉风从洞口灌进来。林寻舟脚尖轻点跃上屋顶,环顾一圈,发现远处有一道人影正匆匆飞奔入一条暗巷,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寻舟微微眯了眯眼睛,却并未去追。
酒楼中,在极度的寂静之后,又重新开始嘈杂起来。惊惧不已的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偷偷往李昼眠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李昼眠抬起头,看见自己上方明晃晃一个大洞,林寻舟正从洞口跃下来。他又默默低头,扒拉掉头顶上的灰尘和碎屑。
林寻舟挽了个剑花,收剑还鞘。
剑光已经散了,但他手里的“明月引”在阳光下依旧显得光彩夺目。一地的木梁残骸无声证明着这一剑的速度与威力。如果有细心的人仔细观察,会发现甚至没有一块破碎的残骸砸到周围食客身上,这一剑控制之精准可见一斑。
林寻舟淡淡说道:“有人要杀你。”
李昼眠目光闪亮地看向林寻舟,点了点头:“貌似确实是冲着我来的。”
林寻舟道:“你看起来还挺开心?”
李昼眠眨眨眼,说道:“你救我,我当然开心。至于有人想杀我,这个我早就习惯了。”
李昼眠确实在开心,还有些放松,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想,林州不是那一夜劫囚车的神秘人,真是太好了。
刚刚李昼眠终于看清楚了那光华璀璨的一剑,很美,但是和那个神秘人不一样——起手式不一样,收剑的姿势不一样,剑意也有差别。
李昼眠博览百家,对剑法也略有研究。他知道每一个剑修都有自己的习惯,拔剑收剑总有细节上的区别,剑意也往往不尽相同。
那个神秘人的剑很冷,不追求花哨好看,直来直去,走一力破万法的路子。李昼眠想,看剑如看人,那人一看就是冷漠孤寒、不近人情的性格。
然而如果说那一夜神秘人的剑冷厉、直接、孤寒如山间雪,那林州刚刚这一剑则显得温柔的多,轻巧灵动,华丽好看。
至少,那个黑衣人绝不会在收剑时还要悠然挽个剑花。
李昼眠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中有些轻松,也有些自嘲。他想,拿自己做赌注来试探对方的真心,输了太傻,赢了卑鄙。林寻舟救了他,他却有些愧疚起来。
林州如此担忧自己的安慰,自己这次却还无端怀疑对方,要是让对方知道,该有多难过?李昼眠想,自己以后要加倍的对他好,或许才能补偿这一份真心。
林寻舟莫名其妙:“你想什么呢?”
李昼眠认真说道:“觉得你挽剑花的姿势好看。”
林寻舟心想那当然了,这套动作可是他年轻的时候特意设计的,专门挑的潇洒帅气的角度。可惜他出关以后接任明宗宗主之位,要表现的稳重有威严,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面瘫寡言冷酷无情的高岭之花,剑法中不实用的套路也统统舍弃,和以前的风格大为不同。
但是现在他只是普普通通的金丹期弟子“林州”,又不是明宗宗主,他乐意怎么来怎么来。林寻舟这样想着,说道:“人已经跑了。”
“跑的倒挺快,已经追不上了。”李昼眠站起身,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落满尘土的饭菜,心想好好一顿饭白买了。是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搞刺杀,真不厚道。
“真可惜。”
说话间,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念了一遍“我只是个金丹期,追不上是正常的”。
林寻舟又道:“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脸,可以画……不,用化影石重现出来。”林寻舟想到自己根本就不会画画,惭愧地改了口。
李昼眠有些惊喜:“你带的有重现记忆中景象的化影石?太好了,我们回客栈看。”
林寻舟点点头。临出宗门前,一川雨给他塞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就有化影石,现在刚好用的到。
...... ...... .......
客栈里,望着空中被化影石重现出来的虚影,怔怔站在原地。
那是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脸色苍白,眼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给他平添了几分狠戾与妖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