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神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更幽深,嗓音又哑又磁,“给你钱。”
“给我钱,但再也不跟我见面?”陶然总结了他的话。
“嗯。”
陶然趴下躺好,他说的再也不见面,像块石子,硌得极其难受。
趴了一会儿,陶然似有不甘,“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这种无聊的假设别说了,没有意义,睡觉。”
“不行!”陶然用手臂支起上半身,“就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知道了。”顾淮云的手一压,想把人拽下来,没拽动。
陶然撑在他的上方,倔强地盯着他看。
虽然这一切都是从一个假设引发出来的,但她还是不能满意他的答案。
在她看来,假如真有那么一天,那他能原谅她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他到底有多喜欢她。
比如维扬。
爱过,恨过。但最后,恨抵不过她对他的爱,所以她选择了放手,选择原谅他的背叛,选择了成全他的幸福。
可是,他一开口就是死生不再相见。
一下子就给她判了死刑。
没有余地的。
“顾老板,我真的怀疑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但凡她有点理智,都不会说出这样伤人伤己的话。果然,她看到顾淮云的瞳孔倏地放大,眼神放凉,变得很狠。
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凉薄的,平淡如水一般,但这种很狠的眼神是第一次出现。陶然看一眼就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后悔完之后是胆战心惊。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而覆水难收。
陶然匆匆说一句,“对不起。”就躺下,裹紧了被单,没再去看身后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
她知道她刚才那句话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痕,一道不能抹平的痕。
那个晚上,陶然睡得很困难。
说了伤害到他的话后的悔意,以及和他同床异梦般逼仄的难受掐紧了她的心脏,一直熬到下半夜才有一点昏昏沉沉的睡意。
她很容易做梦,一有心事就会做梦。
当她的意识陷入昏迷的状态时,梦境就开始了。
她看到了维扬,对她说分手前的那句话,她能记一辈子,“陶然,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我还是更爱润玉一点,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
然后维扬就走了,头也不回,连看她一眼都不看。
接着,梦境转换。
这次是顾淮云,冰冷着一张脸,对她说,“陶然,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起雾了。
她想开口说她没有对不起,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她拼命地开口了,但是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迷雾之后。
她怕了,疯狂地去追顾淮云,但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陶然,陶然?”
顾淮云睡到半夜,觉察到身边的人的异常,试着叫醒陶然,却没成功,手往她额头上一摸,一手的冷汗。
顾淮云被吓到,最后那点睡意也消失不见,“陶然,陶然,醒醒。”
但陶然依旧双眼紧闭,双手摸到他的身体,抱得很紧。
身体靠住他后也慢慢软下来,呼吸也静了许多。
顾淮云呼出一口气,紧着的心也放松开来,拥着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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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陶然打了曹仲的电话,说明不去服装厂的事由。
昨晚和顾淮云闹了一场别扭,睡得不踏实,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已经没人了。
他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看着空荡荡的床位,一种无力的窒息感锁住了她的喉咙,但心底又像破了洞的布袋,风往里灌着,空得可怕。
吃过早饭后,试着问过家佣,家佣说他不到六点就出门了。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有点风。
陶然吃过不早不午的早饭后,戴了围巾,出门绕着别墅四周漫无目的地走。
别墅的后院是一片日式庭院,因为有家佣的打理,在和煦的春光下,一派清新自然的景象。
陶然找了几个合适的拍照角度,拍了几张,上传朋友圈。
她不会很经常发朋友圈,但偶尔也会记录一下生活。
挑挑选选了几张,她硬是凑了九宫格,最后一张是一朵小花的特写。
很娇嫩的一朵小野花,周围只有它一朵,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孤独。
不管孤不孤独,只要见过了这灿烂的春光,应该也不算是辜负辛辛苦苦来到这世上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