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隐藏在枝头尽情地叫着。
这个夏天,她在省立医院住院部的一间病房里,照顾她的丈夫。偶尔间,她偷了个闲,躲在一处吃了一个冰淇淋。
陶然用写日记一样的叙述方式,想了一遍这件事。
以后她也会按照这个方式,去回忆。
冰淇淋还剩两三口的时候,陶然站起身。
有时候她觉得缘分就是一种海底捞针,但有时候她也挺相信缘分这回事的。
比如说她竟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李静和她的女儿。
“疼不疼?”
“还好,妈,这个会不会留疤啊,我怕。”
陶然的视线往下,隔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看到了李静女儿右边膝盖用白色纱布包扎着。她猜想,应该是膝盖受了伤。
“伤口不深,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刚才马医生也说了,留疤的几率不大。”
“要是有疤的话,我不想活了,我这辈子都穿不了短短的裙子了。”女孩好像要哭了。
李静立即喝止,“说什么傻话?一个小小的疤痕就不活了?你啊,这么一点小事就担不住。都怪我和你爸,从小就把你惯坏了。”
“什么小小的疤痕,多难看啊。夏天一穿裙子就露出来。你看嘛,看嘛,这样是不是很丑?”
李静还在教育她的女儿,温柔又溺爱的语气,“芃芃,做人不能只看表面,更重要的是内在的修养和文化底蕴。”
那个叫芃芃的女孩,低头揉着眼睛哭,“我不要,我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完美无瑕的。”
“你呀你。”
李静和女孩的声音渐渐小去,陶然看见一个垃圾桶,将冰淇淋的纸质包装扔了进去,随后进入到住院大楼。
她下去不长的时间,哪怕她忙里偷闲,吃了一支可爱多,听了一会儿的蝉鸣,但还是短暂的。
在房门手柄被压下的时候,男人的眼神就一直在等着她了。
进门后,陶然将门轻声关上,也将外界的噪音摒弃在外。
看到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陶然皱起了眉头,“顾老板,你怎么老起来,躺着休息不好吗?”
顾淮云的视线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重新投放在手中打开着的书本上,“躺累了,起来看会儿书。”
因为脖子处的伤口,他看书的姿势很是僵硬,头不能自然垂下,只能将书本抬高了。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陶然走过来,要帮他拿书。
“没事。”
男人坐在亮光中,坐姿端正笔挺,浓黑的剑眉下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精装本。
胸膛因为呼吸而缓缓地起伏着。
半晌后,男人转过头来费解地看着她,“你看我干吗?”
陶然的神思被他搅乱了,弯了弯唇角,从他身后拥住他,偏头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温热的吻,“顾老板,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你不是一个没人疼的人。”
男人似乎对她的情话很是麻木,一点表示都没有,连感动都看不到,反而提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我让阿铭去纽约那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怪我?”
“我要怪你什么?”陶然将下巴虚虚地抵在他的肩上,脸颊感受着他颈侧的温度。
几秒后男人又跳了话题,“你刚才下去是不是又去偷吃什么了?”
陶然的头压住男人,偷笑起来,“你猜?”
“嘴巴伸过来。”
她的身体稍稍往前,以便让男人看得见。
陶然以为他检查是用眼睛的,直到他的嘴唇覆了上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男人的舌尖堂而皇之地攻了进来,缠着她的舌头绕了一圈,又在她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扫了一遍才放过她。
这样霸道的吻让陶然差点被夺去了呼吸。
一吻毕,她用额头顶着男人,低低笑问,“猜出来了没?”
“偷吃冰淇淋了?还是草莓味的。”
“哈哈……”陶然开怀大笑,“顾老板,你好厉害,牛掰!”
顾淮云任她抱着笑,右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嘴角也跟着上扬,“怪不得嘴巴这么甜。”
陶然微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他说的是她刚刚对他表白的,要好好守护他那句话。
但仔细一想,也难怪他会拿这句话调侃她,听着就不大真实。
有可能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为他做过吧。
李静的女儿因为一个小小的疤痕而寻死觅活,李静应该想不到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儿子正在住院,刚刚动过一个肿瘤摘除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