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同意,就是……”常平苦笑,眉眼肃穆又薄凉地看向远处,“觉得我是一个变态。”
顾淮云一怔,手抬起压在常平的肩头,久久没说话。
“别人的思想,你改变不了。”顾淮云思忖着措辞,“需要我出面跟你家人说吗?”
浓郁的夜色中,常平的眼睑颤抖,鼻翼翕张,像在压抑着情绪,良久后他才开腔,“不用,大不了被踢出家门,这些都是小问题。”
顾淮云捏紧了他的肩头,笑道,“那大问题是什么?”
“大问题啊,”常平仰天,“大问题就是周俊廷那鳖孙子一直在躲我,不肯见我。”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中,远处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夏虫不停地叫唤着。路灯下的飞蛾扑着撞向光源,发出清晰又干脆的“啪啪”声。
顾淮云先出声,“他躲着你是什么意思?”
常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被我缠得烦了。”
“未必。”顾淮云说道,“如果他对你真没一点意思,没必要躲着你。不然我叫几个人帮你逮着他?”
常平突然就不舍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倒要看看那孙子能躲多久。”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服装厂找人?”
常平冷笑一声,“没找到,昨天开始就找不到人了。”
这几天陶然都在医院里照顾他,对周俊廷的行踪肯定也是不了解。
“那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说顾淮云的性格是沉默内敛的,常平则是属于外向奔放那一挂。毕竟他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就是众星拱月般长大的。
但他骨子里还是一匹狼,有着最原始的扩张和血腥的狼性。如若没有一定的本事和手段,是不可能在28岁就成为顾氏集团的法务部法务主管。
要知道,像他这个年纪,能在顾氏集团里当一名合同管理员,更好一点,法务助理都已经是个人能力极其突出的了。
这样的常平,要是就这样被周俊廷躲掉,那就不是他常平了。
“找。”常平简简单单地吐出一个字,“就算把整个安城翻过来,我也要找到那个孙子。”
顾淮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决定,轻笑道,“就这么满意那个孙子?”
“嗯。”常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笑得浪荡又轻浮,“那孙子长得好看,而且……好白。”
“白?”顾淮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看上的是周俊廷这一点,“行吧,你喜欢就好。”
对着顾淮云,常平从来都是不避讳的,有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看到胸部很大,屁股很翘的女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只是看到那孙子的这里,”常平手指在锁骨的位置,“我他妈的就硬了。”
他们的爱好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但顾淮云不是不能理解,“行,需要帮忙说一声。”
其实他不需要顾淮云的帮忙,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只能是顾淮云,因为只有他能理解自己,也只有他似乎会纵容自己。
“老顾,我发现你这兄弟我真是没白交。”
当年,他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假装仗义地跟顾淮云说,以后我罩着你,这样的屁话。谁知,能换来顾淮云一辈子罩着他。
“以后我们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吧,就你这性取向,我也是怕怕的,就怕哪一天被你看一眼锁骨,就把你给看硬了。”
“……”
常平挥挥手,不带任何感情地,“走了,别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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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十几平米的民房里,维扬坐在一张划满各种痕迹的旧书桌前,打开了一封从千里之外送来的信件。
“维扬,见字如面。”
“我看到了你寄来的照片,感觉玉林乡的夏天好美。还有你教的那些孩子,看起来是那么天真,那么淳朴。你发来给我看那些孩子的作业,真是太可爱了。虽然他们的作文写得很稚嫩,但是很有心。”
“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在那边的生活一定很简单,但是也很富足。顾老板刚刚出院,不然我非要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喜欢的玉林乡。”
“你那边冷得快,听说八月份就开始进入秋天了,所以我给你寄了几套秋装。我还寄了一些米线、桂鱼干和咸肉。你上次寄过来的照片,明显瘦了。你要支教,我不反对,但是你一定也要对自己好一点,照顾学生的同时更应该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的新店开业了,就在昨天。也不知道销售额怎么样,总之先干再说。希望能赚好多好多的钱。”
“哦,对了,附带着说一句,顾老板说了,顾氏集团的基金会里拨出一笔钱,希望能捐给你们学校,用来建学生宿舍,这样孩子们不用再翻山越岭地去上学。这笔钱,你务必要收下,千万不要客气。”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就此搁笔。遥祝身体健康。”
“陶然亲笔。”
一封信,不长,但随之送来的衣物却是满满的一大包。
维扬手抚在包裹上,心头涌动的是久久无法平静下去的感动,还有这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和最爱的女人注定擦肩而过。
她在千里之外关心着他,但这种关心也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