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语的同学叫宋舒, 今年28岁。原来是18线开外的小演员,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华宵影视公司的总裁华峰,被签到了华宵之后, 出演了几部剧的女一女二, 但是数据扑得很惨。
不知是没有大火的命还是没有观众缘, 她的剧收视率开播之后必定一路走低,到后来基本都是华峰在强捧,但没能捧起来。
宋舒见实在火不了,便换了条路走。
两年前, 二人奉子成婚, 婚后不久, 宋舒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
自此华峰的态度便有了转变,开始频繁传出花边新闻,但奈何宋舒依附着他, 也不敢说什么,可没想到华峰愈演愈烈, 竟然把人带到了家里, 甚至在喝醉酒以后扇宋舒巴掌, 可宋舒一直隐忍着。
直到发现华峰竟然恶作剧似的掐两岁的女儿,把女儿的胳膊、屁股、大腿上掐的都是青紫印迹。
起先宋舒还以为是家里的保姆做的,可一一问过,无人承认,为此还辞退了两个照顾女儿的保姆,换了两个比较靠谱的,
有一天,宋舒给两个女儿洗完澡以后让保姆抱去房间,她才开始洗澡。
可刚洗没多久, 就听到两个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她慌张穿上衣服去婴儿室里看,就发现喝醉了的华峰正掐着两个女儿的肚子,大女儿的肚子上都被掐得起了皮,正在流血。
宋舒觉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离婚。
可华峰却只给她两百万的补偿,如果她不同意就打算找律师跟宋舒抢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宋舒走投无路才拜托了辛语。
辛语这段时间也在路童的帮助下找了几个律师,但是都在聊过后打了退堂鼓。
一来是宋舒这几年挥霍惯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根本没攒下私房钱,付律师费都是问题;二是自结婚以后,宋舒用得都是华峰给的副卡,在她提出离婚之后,华峰就停掉了她名下所有的卡,之后她完全没了经济来源,根本没办法抚养女儿;三,也是最棘手的一点,宋舒手里几乎没有实质性证据,无论是华峰出轨,还是他家暴自己以及虐待女儿,她都没有证据。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律师愿意浪费精力去接这个案子。
从宋舒提出离婚后,当天夜里她就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华峰的别墅,但她自己没有家,问了一圈朋友,知道她跟华峰吵架离婚,也都不敢收留她们娘三儿。
毕竟一旦接济她就是跟华峰作对,她以前的朋友都是混这个圈子的,哪敢这么公开跟华宵影视叫板?
问了一圈后,她才找到了辛语。
她现在带着两个女儿住在辛语家,生活也都基本靠辛语接济。
这段婚姻就这样一直拖着。
反正华峰不急。
只有她,天天在家以泪洗面。
辛语打视频电话跟江攸宁说了这桩婚姻的始末。
江攸宁在手机里看了眼宋舒,差点没认出来。
她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宋舒,因为她跟闻哥演过一部古装剧,演戏没什么灵气,但是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
可是视频里的宋舒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还没说话就开始哭。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几乎毫无逻辑。
基本事实也是辛语给梳理的。
江攸宁看得直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最后匆匆约了个时间,挂掉了视频电话。
她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口气。
“你要接?”江闻坐在病床边,百无聊赖地削苹果。
在江攸宁打电话的这四十分钟里,他削了五个苹果,放在盘子里蔚为壮观。
江攸宁拿起一个,咔嚓咬了口,“嗯。不行吗?”
“不是。”江闻也拿了一个吃,他往椅子后一仰,显得格外慵懒,“这些事听得我脑仁疼。”
“实不相瞒。”江攸宁笑,“我也有点。”
但没办法。
婚姻里充斥着的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华峰不是个好相处的。”江闻提醒道:“他俩这事,水/很深。”
江攸宁忽然来了兴趣。
听宋舒哭哭啼啼了近四十分钟,有用的信息获取得很少。
倒也忘了,身边还坐着个娱乐圈圈内人。
“闻哥。”江攸宁笑道:“说来听听。”
“我跟他们不熟。”江闻说:“你知道的,我就跟宋舒拍过一部《江山如画》,我俩对手戏不超过二十场,那会儿她还轧戏,圈内口碑并不好,能拿到那个角色还是华峰暗中操作,她演戏也一般,性格吧……有点二。”
“啊?”江攸宁诧异。
“就是有点傻。”江闻说:“论起来,跟语语还有点像,都那种傻大妞的性格,路见不平就爱拔刀相助,但思考问题比较单线程,而且特别像是恋爱脑。”
“具体怎么说?”
“华峰今年46岁,你知道吗?”
江攸宁:“……”
她还真的不知道。
虽然她在华宵影视公司做了三年法务,但她真的没有过多投入精力去了解这个公司总裁办到底有多少人。
说白了,她就没想过升职。
当初进这个公司都是抱着颐养天年的心态去的,自然也不关心。
辛语大概是默认她知道,也就没说。
照江闻这么说,华峰比宋舒大了18岁。
一轮半,老夫少妻。
其实娱乐圈里这样的夫妻不算少,宋舒这也算不得新鲜事。
“华峰结过婚。”江闻说:“他前妻叫宵佳月,华宵影视公司就是两人共同创办的。华峰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宵佳月父亲的提拔。甚至,华峰跟他前妻的两个女儿都姓宵,不是离婚后改的姓,所以大家都猜测华峰是倒插门的女婿。”
“只不过,宵佳月父亲去世以后,家族公司由宵佳月的弟弟接手,收益急转直下,宵佳月就回家族企业做事去了,而华峰也慢慢把华宵影视公司的股份给转到了自己名下,再加上他确实也有些商业头脑,不到两年,他就把国内的影视市场占了一大部分,近两年的爆剧都是华宵出品的。”
“那宋舒是做了第三者?”江攸宁问。
江闻摇头,“不清楚。”
“按照官方时间线来说,宵佳月跟华峰是16年初离得婚。而宋舒跟华峰是19年底才结婚,所以可能不是?”
江闻对这件事情存疑。
“你们拍《江山美人》是什么时候?”江攸宁问。
“17年底了。”江闻说:“那会儿宋舒刚签到华宵,这部戏应该是华峰给她的第一部 戏,只是个女三号。”
“哦。”江攸宁想了想,“那你怎么说她是恋爱脑?”
“你看不出来吗?”江闻摁了摁眉心,“华峰那样的男人,她仍旧能对他抱有希望,并且在他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后,还哭了近一个月,到现在都没完全死心。”
“正常的伤心吧。”江攸宁说:“毕竟没想到枕边人竟然那么恶毒。”
“不是。”江闻摇头,“她当初嫁给华峰,不是因为钱。”
江攸宁:“嗯???”
她不可思议地问:“难道是因为爱情吗?”
江闻点头,“嗯哼。”
还带着几分调侃意味。
宋舒不算个例。
江攸宁以前实习的时候,跟着代教律师打过一场官司,但当时她们是男方的代理律师。
那场官司里,男方比女方大25岁,甚至比女方的父亲还要大两岁。
女方因为要跟男方结婚,差点把她父亲气死,但后来父亲还是妥协了,因为身在ICU的弟弟需要高昂手术费,男方能给女方99万的彩礼,而男方是开科技公司的,女方就是个高中辍学的打工妹,长得特别漂亮。
结婚以后,女方不停拿着男方的钱接济娘家,倒进去832万,不仅给弟弟治了病,还给家人在她们省会城市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甚至开始伙同公司人员转移男方财产,男方这才后知后觉,这女的种种操作像极了骗婚,找律师想要拿回自己的财产。
江攸宁记得特别清楚,双方上法庭的时候,女方用特别难听的词羞辱了那个男人,还说了一句:要不是因为钱,谁会嫁给你?
她们的当事人差点当庭昏过去。
事实确实残酷。
当初那女孩儿嫁给男人的时候才22岁,不是为了钱,哪个22岁的花季少女想不开要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
但那男人还觉得,自己魅力不减。
所以江攸宁听完案件事实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宋舒跟当初那个案件的女孩一样,嫁给华峰只是为了找个长期饭票,以及一些娱乐圈的资源。
但听江闻的意思,合着宋舒嫁给华峰,只是图他这个人?
“我有幸听过一次宋舒跟她经纪人吵架。”江闻说:“拍《江山如画》的时候,她应该正在跟华峰谈恋爱,或者说在暧昧。经纪人教育她,你以为华总真能把你娶进门么?还不赶紧趁他现在对你有好感多要点儿资源,多拿点钱,你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点,不然等他对你腻了,你还是18线透明女演员,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说得在理。”江攸宁夸赞,“经纪人是人间清醒。”
江闻笑了,“但你知道宋舒怎么说得吗?”
“嗯?”
“她哭着跟经纪人说,为什么你们都不看好我们的爱情?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我现在还差一点点勇气就能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我?我才不想成为什么大明星,我只想成为他背后的小女人。”
说到最后,江闻的细嗓子捏不下去,换成了正常人的声音,“当时我就觉得这女孩,高低脑子不太好使。”
“啊。”江攸宁深出了一口气,“她这么……”
想了近一分钟,她才想到一个形容词,“天真吗?”
“是啊。”江闻咬了口苹果,“跟你一样。”
江攸宁:“……”
“我……”江攸宁想为自己辩解,但发现找不到理由,她伸脚踹了江闻一下,“闻哥,你过分了啊。”
江闻把被子给她一盖,“只能你做,还不让我说?”
“能说。”江攸宁笑,“我今天高兴,你随便说。”
江闻:“这一地鸡毛,数不清理还乱,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江攸宁歪了下脑袋,“就是高兴啊。”
“行吧。”江闻无奈道:“高兴就行。”
“闻哥。”江攸宁忽然露出了八卦兮兮的小眼神,“网上都说你跟童格格在一起了哎,还扒到了同款。说!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江闻:“???”
“哪个无良营销号又造我的谣?”江闻说着拿出了手机,“我单身好嘛?!”
江攸宁翻出自己前两天看到的微博,递给江闻看,“你看,他们分析的有条有理,而且你俩还有CP超话,我点进去看了眼。”
江闻:“???”
江攸宁嘿嘿一笑,“有点甜。”
“什么啊。”江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篇文章,“除了标点符号是对的,其他的都是错的!我谈恋爱能不跟你们说?”
“再说了,给我按CP也按个靠谱的好吗?”江闻无奈摇头,“童格格,你知道她还有个别名叫什么吗?”
“什么?”
江闻保持微笑,“童戏痴。”
“戏痴?”江攸宁不解,“那不挺好吗?我爸也戏痴,你也戏痴,你们要是在一起,估计孩子还不会走路就会演戏了。”
江闻:“是痴傻的痴。就是一点天赋没有还在剧组里晃荡,每场戏能NG二十多遍,除了傻白甜没有什么角色能演好的花瓶演员。”
“呕吼。”江攸宁惊呼,“跟语语撞型了。”
江闻翻了个白眼,“她没语语高。”
辛语就是常人眼中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花瓶。
她从高中毕业后的目标就是:摆脱花瓶称号!
但到现在仍未成功。
她还有个别称是“花瓶美人”。
江攸宁觉得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所以大家一眼只能看到她的美。
或性感妩媚,或清新脱俗,辛语总能一眼抓住人的眼球。
不过,她业务能力也确实不怎么过关。
“而且,你没做功课吗?”江闻问。
江攸宁:“什么?”
“童格格除了小时候演过一个史诗级作品外,之后演的剧部部扑街,全靠炒CP出圈,黑红路线走得风生水起。”江闻说:“我是被她碰瓷的第7个男演员了,之前还有三个爱豆,两个歌手,圈子里的人,谁沾她谁倒霉。”
江攸宁:“……”
童格格艺名叫童瑾,但粉丝们都喜欢叫她童格格,比较亲切。
而别家粉丝骂她也叫童格格,因为用本名骂起来比较爽。
久而久之,童瑾这个名字就被遗忘了。
不过,童格格是童星出道。
“她小时候演过什么?”江攸宁问。
江闻:“《大风车》。”
“昂?”江攸宁盯着童格格的照片看了很久,“她演的是……小咕噜?”
江闻:“……是。”
江攸宁哈哈大笑。
“闻哥,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小咕噜吗?”
江闻:“……童年滤镜早就碎了。”
江攸宁抱着手机笑得灿烂。
“闻哥。”隔了会儿,江攸宁又喊他,“你没想过谈恋爱么?”
江闻:“想过,没遇到合适的。”
“怎么?”江闻挑眉,“自己生活过得好了,就开始给我张罗对象了?”
江攸宁:“……”
“关心你呗。”江攸宁跟只小仓鼠一样咬着苹果,“我都离过一次婚了,你还是个母胎solo。”
江闻:“你骄傲?”
江攸宁:“还行。”
江闻:“我这是专注事业。”
“影帝都拿了,你还想怎么样?”江攸宁问。
江闻满不在意,“奖杯又不嫌多。”
江攸宁偷偷戳手机回小婶:闻哥说这是假的。
——公众号造谣,他跟这女生没戏。
小婶:……白高兴了。
江攸宁把手机锁屏,压在枕头边,脚丫子在被子里晃荡。
良久之后,江攸宁问:“闻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明天?”江闻试探着说:“医生说最好是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但要是想出,今天也倒是能。”
“那就今天吧。”江攸宁说。
江闻挑眉:“这么着急?”
江攸宁点了点头。
她望着窗外,“我想休息一下,明天搬家。”
搬出<芜盛>是早就有了的想法。
<君莱>的房子已经有了买主,而<芜盛>这边她还没搬出去,所以中介没办法带着人来看房。
江攸宁缠着江闻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并且由江闻载着回了<芜盛>。
一进门,江闻就挥了挥手,“我天,好多灰尘。”
江攸宁往里走,把客厅的窗户关上,“那天我忘记关窗了,这几天风大,家里肯定灰尘大。”
“那你今晚怎么住?”江闻问。
“把卧室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了呗。”江攸宁说:“明天上午你早点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怎么不现在收拾?”
江攸宁:“……”
她把手机在江闻眼前晃了圈,“都下午五点半了,这得收拾到明天早上吗?”
“啧。”江闻摇头,“你壁纸怎么还是沈岁和?”
江攸宁:“……”
“忘换了。”江攸宁说。
一提到沈岁和,她声音就有些沉。
江闻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没人让你一天就把他忘了,干嘛这么闷闷不乐?”
“没有。”江攸宁往右偏了偏脑袋,十指成梳把自己的头发梳好,“我是真的忘了。”
或者说是习惯。
结婚以后,她的手机壁纸就是那张。
三年都没换过。
以前她还经常在网上存一些好看的手机壁纸,婚后都没再看过。
那张图是他们拍结婚照的时候,摄影师抓拍的沈岁和。
江攸宁悄悄问摄影师要的底图。
照片上的沈岁和正趴在桌子上假寐,阳光投在他长长的睫毛之上,眼睑之下全是阴影,但那会儿的他温和、散漫。
毫无攻击性。
江攸宁低着头把手机壁纸换成最原始的,然后打开手机相册,把其中的一个相册打开,扫了一眼,尔后全都删掉。
她收了手机,“闻哥,吃饭去。”
江闻:“去哪?”
“港式火锅。”江攸宁说:“喊上路童跟辛语,我请。”
江攸宁关掉客厅里的灯。
整个家重新归于黑暗寂静,她扫了一眼,然后关上门。
出去的时候还是江闻开车,江攸宁坐在副驾驶上给辛语和路童发消息。
在转过第一个弯的时候,江闻忽然皱眉,“哎。”
他喊了声。
江攸宁抬起头,“怎么了?”
江闻愣了两秒,摇摇头:“没事。”
江攸宁又低下头玩手机。
江闻还看着后视镜。
没记错的话,刚刚那辆好像是沈岁和的车。
但车子一驶过拐角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闻收回视线,余光瞟了眼正专心致志玩手机的江攸宁。
算了,还是不跟她说。
免得伤心。
银灰色的卡宴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
直到停在<芜盛>小区门口,沈岁和才回过神。
他又回错地方了。
他的车刚驶到小区门口,那道栅栏已经缓缓抬起,但他在栅栏抬起的那一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这搬走了。
一个多月了,还是没适应。
他是个能很快适应新环境的人。
从<芜盛>搬到了离律所很近的<格丽来>,起先常开回来,但十几天后开始经常加班,有时候直接就睡在了律所,醒来以后开车回家。
自然也就去了那个近的。
但从离婚以后,他又开始频繁犯错。
不过一周,他已经回了<芜盛>三趟。
但他坐在车里,一层一层的数上去。
24楼仍旧一片漆黑。
江攸宁没回来。
他来了几趟,家里都是暗的。
不知道江攸宁去了哪里。
也是离婚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跟江攸宁的交集少得可怜。
他只加着江闻的微信。
连江攸宁的父母都是只有电话号。
江闻的朋友圈最近更新频率很低。
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而江攸宁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少了可以联系她的理由。
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
沈岁和坐在车里,车窗放了一半,点了支烟。
烟刚抽到一半,电话就响了。
他瞟了眼屏幕——妈。
不想接,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