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司南是目送着褚钰走进家门的,在褚钰离开之后,车厢里似乎蔓延着无尽的消沉,像是在褚钰离开车厢的瞬间,所有的氧气都被她带走了,空气绝望得令人窒息凝固。
禹司南沉默地在车里坐着。
褚钰回到家已经过了许久,他也沉默了许久。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禹司南死灰般得亮了一下,这光芒中带着凌厉的冷意,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许墨彦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速度被接通的,许墨彦还没有说话,禹司南沉沉问道:“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已经处理好了。”
“还有另外两个看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不用告诉我,直接动手。”禹司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那他口中所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是处处和褚钰作对的林晓。
他知道如果褚钰想要平平安安地待在学校,那么许若、林晓和唐茹这三个人就必须要处理,所以在三人之间,禹司南先选择了较为过分的林晓来下手。
剩下的两个人他让许墨彦派人好好看住,如若这两个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直接动手。
这个林晓,禹司南是不可能再让她留在靖州市了。
正好趁着元旦五天的假期,他要让林晓一家人离开靖州市。
禹司南率先针对的是远在靖州市的林晓的父亲林城,计划从禹司南载着褚钰回苏市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所以林城近来感觉十分不顺,而且这种不顺畅很迷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惹到了谁,是工作上和谁相冲,还是私下说话得罪了谁,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由于林城最近仕途不稳,连带着自己的脾气都上来了,和妻子也多次争吵,原本和睦的家庭一下变得风雨飘摇。
他哪里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拜自己任性刁蛮的女儿所赐。
林晓父亲的领导最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火药,将林晓父亲往日工作上的错处一一翻了出来,当着单位许多人的面训斥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领导是在故意找茬。
林城往日这样处理事务的时候领导也从未说过他什么,但这次却这么不给他面子。林城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平时节假日送的礼不够多,所以领导来找知己的麻烦?
混到如今的地位,虽然说不上在靖州市呼风唤雨,但最起码也是靖州市的小领导一枚,林城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当天晚上就拎着满满一包的礼物来到自己的领导家。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
向来对自己提拔表彰的领导居然连见都不见自己,这事态的发展显然是超出他的预料了。
林城之所以被领导这么对待,他自己不知道,林城的领导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也知道是上头有人故意和林城过不去。
此时此刻最他需要和林城划清界限,但是好歹和林城相识这么多年,所以在拒绝和林城见面之后,他用私人手机拨通了林城的号码,让他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所以上头才会有人这么针对他。
林城好歹在靖州市工作这么多年,人一向圆滑世故,不管是对上级还是对下级他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绝对不会有分不清轻重的时候,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得罪人?
显然这个时候林城还没有想到这飞来横祸是因为自己女儿林晓。
林城仕途不顺,就连妻子的工作也不顺,公司总经理忽然换了人,当初凭借关系进入公司工作混日子的妻子失去了靠山。
在会议上被新任总经理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还放言如果林城的妻子不能给出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案,就立马从公司滚蛋。
林城妻子过了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日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气得摔门而去,想要摆一摆主任夫人的架子。
哪里知道,她前脚刚离开公司,下午人事部就出了新的人事公告,她的职务被别人所替代。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抵也就是如此。
当然,对于公司的这一决定,林城的妻子自然是十分气愤的。
她在知道这项人事调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找到自己的丈夫询问情况,想要知道自己好好的主管位置怎么就会被别人给抢去了?
此时的两人都在气头上,林城说单位出了问题,反而遭到妻子的嘲讽。两人说话立马变得很冲,完全没有顾虑对方的感受。
偌大的别墅里回荡着两人争吵的声音,嘈杂得连房间里的林晓只能将头埋在被子里,以躲避父母的争吵。
她天真的以为这次争吵就是父母之间的争吵,和自己并无关系。
可是没想到接下来一个电话,林晓的‘**事件’就被父母知道了,这个电话是由一中校方董事亲自打电话到林晓家里的,言辞利落,态度严肃。
对于林晓‘**事件’在学校造成的不良影响非常愤怒,希望林晓的父母可以对孩子多加管教。
林城和妻子原本就吵得不可开交,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两人在震惊之后,一致将怒火对准了林晓。
尤其是父亲林城,他本来就是个极其看重颜面的人,在单位的事情已经够丢脸了,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敢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被人拍了照片发到学校公告栏,简直是把他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原本在学校发生的事已经够让林晓心中难受,她憋着一肚子火想要等个机会找褚钰撒出来,可是偏偏褚钰身边有个男人,让她根本无法下手。
并且元旦节到了,褚钰人都已经回到苏市,让林晓如何出气?她只能憋着这股气,等到褚钰回到靖州市的时候再下手。
可谁曾想,校方居然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了!
林晓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谁得罪了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生平最害怕自己的父亲,此时看到父亲一脸震怒地训斥自己,她心里只剩下害怕,可怜兮兮道:“爸,我是被人陷害的,这是一个和我过不去的女生,她、她叫褚钰!是她陷害我的!真的!”
啪——!
林城完全不管林晓说了什么,直接一耳光先甩在林晓的脸上,愤怒道:“我花钱养着你们母女俩,就是让你们两这么给我捅娄子的?!一个在公司和老板吵架丢我脸,一个在学校被爆什么**丢我脸,老子有多少脸够你们母女俩丢的?!”
林晓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悲痛道:“爸,你为什么不信我!明明是那个褚钰先招惹我的!她还把汤浇在——”
林城根本听不进去林晓说的话,忿忿道:“你给我闭嘴!明天!不对,就现在!你给我收拾东西换个学习读书!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晓也不由地怒道:“爸,你为什么不信我!是那个叫褚钰的跟我有仇,是她故意找我的麻烦!我不走,我不要离开靖州!我要让她好看!”
“我也不同意女儿离开。”林晓的母亲冷着脸反对道。
“你们娘俩儿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管你和谁有仇,也不管你母亲同不同意。你被爆出这样的事,就是让我脸上无关,赶快给我收拾行李,明天让你妈去学校办离职手续,送你去国外读书,别在靖州市给我丢人现眼了!”林城独断道。
“爸!”
林晓怒喊一声。
眼泪顺着脸颊纷纷滑落,抽泣道:“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我这么被人欺负你不帮我讨回公道就算了,还要把我送出国,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
林城眼里充斥着红血丝,看上去有些狰狞,但是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痛意,“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不想想你在乎过爸爸的形象吗?在学校里惹是生非厉害得不得了,成绩呢?成绩差得让我在其他家长面前完全都抬不起头,这些爸爸都忍了!”
林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你、你现在又给我弄出什么**事件,还要让我帮你讨回公道?你希望爸爸也去拍一些那个女孩的**放到学校公告栏上这就叫替你报仇了?说别人陷害你,难道那些照片上的内容都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爸爸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调查真相!”
林城的妻子开口,这件事是女儿不对,所以她小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把孩子送到国外啊!她才十五岁。”
“要么出国,要么就去外地上学,你们母女俩自己选,只要别在靖州市给我丢人就行!”林城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就甩手离开,负气回到书房。
他现在连自己的事都烦恼不过来,哪里有心思去烦恼林晓的事。
父亲离开了,林晓泪眼朦胧地望着母亲,“妈,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你爸最重面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被人拍了照片,这要是被你爸的朋友知道,你爸还有脸面吗?”林母斥责林晓,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只是斥责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了。
“褚钰,是褚钰,肯定是褚钰!”
肯定是这个贱人在背后搞自己,让校方通知自己的父母。
林晓的手狠狠握成拳头,即使现在苏市和靖州市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挡不住她心中复仇的火焰,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靖州市有一个林晓对褚钰虎视眈眈,距离遥远所以暂时还不能做什么。
可是已经退休的荣光集团前董事长许茂,就不一样了。
许茂是董娇娇的外公,亦是董太太的父亲,在当初的苏市拍卖会上董娇娇和褚钰起了争执,以至于褚钰给出董娇娇的父亲有横祸的批语。
当时褚钰的名声还不算特别响亮,所以董翔夫妇自然不会把一个十五岁小女孩所说的话放在眼里。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不久之后,董翔的父亲真的出事了,也的确是飞来横祸,更准确的是,这飞来横祸也的确是因为女儿董娇娇的原因!
早已退休的许茂也因为女儿家的事,对褚钰产生了兴趣。
在一年一度的商业酒会上许茂已经感受到褚钰这个十五岁少女给自己造成的压力和紧迫。
他在商海沉浮几十年,独占鳌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商业对手能够给他这么大的危机感,这种机感包括但不限于在商业上面,很多的一方面他是在为董娇娇担忧,尤其是昨天,自己的女儿许梅在苏市商会的酒会上和褚钰过不去,。
在商业酒会之后,慈善基金的成立已经为盛煌集团和她褚钰在国内造势,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向慈善基金投钱,与褚钰的关系更好,对她也更加信赖。
以褚钰目前的盛势,即使是荣光集团也要避其锋芒,不便起正面冲突。
许茂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先前算是他走眼,没有看清楚褚钰这丫头的真正实力,现在他知道褚钰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也是个精通风水的玄门大师。
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女婿的情况也能因为褚钰的关系得到好转。
许茂是个商人也是个父亲,所以他既要顾着长久的利益,也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是女儿许梅不懂得许茂的良苦用心,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丈夫出车祸躺在医院,女儿远走国外,她已经够心力交瘁了。
此刻听到父亲还要宴请褚钰来家里做客,她顿时歇斯底里了起来,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爸,那丫头欺负您的外孙女,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诅咒董翔,我来找你是为了帮您帮我对付她!怎么你还要请她来家里做客!”
虽然许茂年近七十,身形清癯,但是看上去依旧老态龙钟,格外精神,他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目光斜向哭哭啼啼的许梅,严肃道:“要不是你们把娇娇宠得无法无天,她会闹出这么多事吗?”
面对严肃的父亲,许梅多少还是有点怕的,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娇娇可是爸你的亲外孙女,你不向着娇娇,反而向着外人!我听说那死丫头懂风水,当初她诅咒董翔会出横祸,保不准就是她故意摆了风水阵,和我们家过不去!”
“荒唐!”许茂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大理石地面,冷哼道:“你出女儿把别人逼得自杀了,反而还怪到褚钰的身上!这件事,追根究底到底是谁的错,你心里不清楚吗?!”
这事确实许梅理亏,她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许茂继续教训女儿:“我看你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让娇娇出国避难了!”
几句话教训完,想到这一连串的事,许茂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轮番变幻,有所感悟地叹了口气,他无奈道:“慈母多败儿,娇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个当妈的难辞其咎!”
尤觉不够,许茂又将怒火转到老伴的身上,训斥道:“你也是,教出来的女儿刁蛮任性,恶性循环!”
老板陈慧正在一旁喝着茶,听到老伴教训自己,当下委屈道:“这关我什么事?再说了,娇娇或许是刁蛮了些,但肯定不会存心要把人逼死,还不是怪那个女孩心里承受力弱,更怪她父亲野蛮不讲道理,居然开车撞人,无期徒刑算是便宜那混账羔子。”
“就是就是。”许梅认同母亲陈慧的说法。
董翔车祸住院之后,自杀女孩的父亲到警局去自首。
两家找来苏市最好的律师,在许家和董家的运作下,女孩的父亲被判了无期徒刑。
老伴陈慧和女儿许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错误,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到别人的身上。
许梅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快要到四十岁的年纪,古人都说四十不惑,他这个女儿不仅没有不惑,反而非要和褚钰这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天天哭哭啼啼地要自己帮忙。
面对这样的老伴和女儿,许茂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也很想胳膊肘往里拐,护着自家人,但是他的正义感和良善实在是做不到,可他又不能放着自己的家人真的往铁板上踢。
不是许茂小瞧自己,现在的褚钰,只怕没有人敢和她为敌。
许茂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苦口婆心道:“小梅,不是爸不愿意帮你,那晚酒会的情形你也看清楚了,现在这个苏市变天了,别说爸退休了,就算爸现在是荣光集团的董事长,也不能随意和褚钰过不去。”
商场的事许梅不怎么了解,她只觉得褚钰说来说去都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自己的父亲可是商场老将,其他人见了父亲都要给三分薄面,难道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还要请她来家里吃饭?
许梅实在想不明白,心里更为女儿和丈夫鸣不平。
她出嫁多年,从来没有回娘家求父亲办过什么事,唯一一件请父亲办的事,父亲还推三阻四,怕这怕那,根本不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许梅气不打一处来。
她豁然起身,略微抬高声音,薄怒道:“爸,既然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我就不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能上天了不成!”
说完这些话,许梅就要夺门而出。
“你站住!”许茂冷喝道。
可是许梅充耳不闻,提着包离开了家门,许茂气得重重坐在沙发上,威严的目光瞪向老伴陈梅,“你看看,你教出的好女儿!这要是惹出岔子了,可怎么办!”
陈慧不当回事,笑着安慰道:“我听小梅说了,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有啥可怕的?”
许茂冷哼道:“妇人之见!”
随后他又想了想,还是在女儿找褚钰麻烦之前,自己先和褚钰表个态。
……
元旦节的前两天褚钰都在忙着公司的事情,没有好好的陪父母见一见以前的朋友,所以元旦节的第三天,褚钰则抛开所有的事情陪着父母出去逛街,还拉来了王丹丹作陪,计划着去苏市的郊区转一转,顺便参观一下苏市闻名遐迩的总理纪念馆。
说实话,褚岚夫妇定居苏市多年,好像还没有出来正儿八经地游玩过,以前夫妻两也听说过周总理纪念馆就是苏市,只可惜没有机会玩。
一直到如今,反而还是女儿做主,带着她的朋友出来陪着自己和父母玩了一圈,褚岚和吴芳的心里很是欣慰,欣慰女儿的孝顺和懂事。
在郊外游玩了一天之后,褚钰先是驱车送父母回家,然后她谎称自己还要和王丹丹去和其他同学聚会,父母自然应允,载着王丹丹再次离开了南山居……
其实王丹丹不过是幌子,和褚钰约好的是禹司南,因着一天没见到褚钰,禹司南心情很不好,‘威胁’褚钰如果不跟他吃晚餐,他就要登门拜访,褚钰没有办法,只能被迫答应。
所以,此刻褚钰又把王丹丹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