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的时候,褚钰坐在旁听台,徐子阳和律师坐在原告台,与邵汉生的被告台遥遥相对。
而邵汉生那边的律师正如褚钰所料,并不是王柏峰,而是另外一名律师,看上去四十好几,眼神锋利,嘴唇颇厚,从面相上说,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主。
伴随着一声‘开庭’,这场官司拉开了序幕。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邵帅出现在法庭中,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他看上去非常憔悴,可是医学不能检查到他身体哪里不适,这就是阴煞之力的作用。
自他进入法庭之中,目光不期然和褚钰撞上,那眼神里有痛恨、有害怕、也有冷厉。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接下来由原告开始案情陈述,徐子阳慧眼识人,请来的律师非常自信,洋洋洒洒地做了案件陈述,将所有的物证、人证都发挥了作用,而龙哥和墩子也在法庭上当堂指认是受邵帅指使,将张达的死都推到邵帅的身上,对自己所作的事情非常后悔。
褚钰也作为证人被传召上庭,在上台的瞬间,她能够感觉到邵帅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但是她步伐轻盈,脸色没有一点变化,走到台上站稳,等着法官的问题。
褚钰清楚法官问自己的无非就是那天发生的事,褚钰做了简单的陈述之后便下台了。法官的目光放到被告邵汉生的方向,威严道:“被告,你现在可以发言了。”
被告律师颔首起身,恭敬地向法官行了一个礼,目光寻过再坐的所有人,掷地有声道:“我的当事人对原告提出的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谁都没有料到!
包括褚钰都有片刻的讶异,徐子阳更加不知道邵汉生这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被告方律师居然说对原告提出的罪行供认不讳,这是不是代表着邵帅承认了对赵贝贝实施绑架和击毙张达的犯法行为?
在场的法官和陪审团有点犯糊涂了,他们等待的难道不应该是一场恍若世界大战般的唇枪舌战,怎么邵汉生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了?!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爸,为什么!”邵帅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他满心满意地等待着父亲救自己离开监狱,可是等来的却是‘供认不讳’这四个字!
他不敢置信:“爸,你相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是找人绑架赵贝贝了,可是是那个臭婊子居然敢骗我!张达不是我杀的!是翟宁宇、翟家那位小翟先生杀的!真的,父亲,你相信我!是这个褚钰,是她联和翟家一起陷害我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告放弃辩护机会认罪的惊讶还没有过去,又是一个惊雷落到人群之中!
所有人都往邵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少女……
她一袭长裙,正静静坐在旁听台,眼瞳中古井无波,即使所有人的眼光都移到她的身上,但她依旧沉着冷静,好似纷乱尘世中,风轻云淡,云卷云舒,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势。
她和翟家合谋要对付邵帅?这不是可能吧?
法庭一片哗然。
“反对!”徐子阳这边的律师站了起来,表情严肃,语气丝毫不让,冷冷道:“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用子虚乌有的事实损毁我当事人和当事人领导的名誉!”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邵帅急得大叫,几乎要从被告台翻出来。
“安静!被告,请你保持冷静!”法官敲响手中的法锤,随后对被告方说:“被告律师,我想请问你确定你的决定吗?”
“确定。”被告律师点头,顿了片刻,旋即道:“法官,我的委托人,也就是邵帅的父亲邵汉生先生有话要说。”
法官点点头,“可以。”
邵汉生的腿有些颤抖地站起身来,容颜尽显苍老,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了许久,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就快要落下泪来,但是被他忍住。
他移回目光,对着陪审团和法官,沧桑地、苦涩地、开始他要说的话,“在帅帅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儿子我一定要把他培育成最优秀的接班人,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帅帅的管教多于照顾,责骂多于夸奖,冷眼对于温情,我一直以为我只有严厉能够教育出一个优秀的儿子!可是我错了,我对帅帅的教育尽是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走进过我儿子的内心,从来不知道我儿子需要的是什么,我把我对于他的规划强加在他的身上,却让他丧失了他本来该有的纯良。”
“在帅帅十岁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仓鼠,因为这只仓鼠他每天把学习的时间花在逗弄它身上,我知道之后非常生气,于是当着儿子的面我亲手摔死了那只仓鼠。我想要告诉他人的一生时间有限,不要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这件事之后,他再也不会养宠物,按照我的要求,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可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这是个最粗暴也是最愚蠢的办法,虽然管束了孩子,却也扼杀了孩子。”
“在刚刚得知这件案子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我不相信我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居然如此的阴险毒辣,可是当证据摆在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信做这些事的就是我的儿子!可为什么我的儿子就变成了!”情到浓处,刚直了一辈子的邵汉生居然在法庭上哭得如同孩子一般,老泪纵横,“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可我现在想说的是,孩子的确是需要教育的,但是需要是的是一个正确的教育办法,而一个错误的教育办法就会造成如今我的结果。”
“我说这些并不能抵消我儿子对赵贝贝小姐和张达的伤害,但是我觉得我要出来道个歉,向原告方隆重道一个歉,邵帅做出这样的事情,有我一大半的责任!所以,对于原告方提出的罪行供认不讳,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在牢狱中好好悔改。”
法庭上,一片沉默。
都说父爱如山,那邵汉生这样直接认罪的行为究竟是爱还是不爱?
法官发出中场休息的指令,褚钰、徐子阳还有律师在一间的封闭的休息室中。褚钰在窗户边站立,目光看向窗外,寂寥而深沉。
倏地,她忽然道:“会玩。”
“什么?”徐子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律师微笑道:“褚总说的应该是邵汉生先生吧?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谓是精彩非常,我刚注意到陪审团和法官都动容了。”
面对指控供认不讳,置之死地后又用一篇感人非常的演讲赢得了陪审团和法官的动容,再加上这次绑架并没有人员伤亡,理想中的二十年有期徒刑怕是很难了。“但我看邵汉生先生并不像做戏,应该是真情流露。”
“因为是真情流露,才更让人动容。”褚钰声线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