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反问:“我为何气恼?”
黑无常面无表情,白无常反倒叹着气安慰起他来:“人鬼殊途,我原本就只是想与她结交罢了。我倾慕她的风采,但并不想得到什么。”
白鞘与她师兄青梅竹马,两人是从小定下的亲事,这些他一早便知。她是阳间护一方平安的正道,本该辉煌又璀璨地过完这一生。
何必与他这阴间人物羁绊过甚。
亲事在白家举行,白无常呵呵带着礼物现的候,倒是把在场的道士惊得不行。
白无常亲自到场祝贺,这一代的白家家主果然有面儿!
就是喜的日子,穿一身白的无常鬼嘻嘻坐在酒席中间,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过白鞘敢邀他来,自然是不介意这些,带着师兄过来同他喝了好几杯酒。年轻男人看去英俊可靠,白无常挺满意的。
是只能送这么一次礼,但白鞘的孩子生,孩子满月,孩子周岁,等等在人间看来都值得庆祝的日子,白无常的礼是一次也没落下。
都快把他囤在地府的宝贝搬空了。
只是白鞘养了孩子后,来跟他喝酒厮混的候就变少了,这叫白无常遗憾不已。偶尔白鞘和她师兄忙着抓鬼无暇照应孩子,豆丁的娃娃独自一人嗷嗷哭,白无常就会悄悄现身逗一逗她。
比如吐吐长到地面的舌头啦,用自的哭丧棒给她挠痒痒啦,抓两只小鬼过来给小豆丁跳舞啦。
这些白鞘都不知道。
近来人间不太平,战事频起,有些村子一夜被屠尽。
杀戮一多,亡魂和煞气就会滋生。遍布四野的阴气搅的魑魅魍魉躁不已,亡魂阴煞像雪球一样越滚越,更甚者,导致了许多地方封印的松。
白无常收到消息赶至那座一夜之间被屠杀的村子,浓厚的阴气已经遮天蔽月。
几个逃来的道士都身负重伤,但还坚持着将染血的黄符贴在四周,阻挡阴气溢。白无常一眼便认那是天师驱邪符。
他疾步向前问:“里头还有谁?!”
披头散发的道士吐一血悲泣道:“白家道友还在里面,这村子下头是一个被封印的万鬼窟,昨夜匪兵屠村,怨气导致封印松,白鞘让我们来,她想办法重新封印。”
白无常疾步而入。
整座村子已不见活物,饶是他身为鬼差,行其中都难免费,更别提活人。
路遇见了几具白家小辈的尸体,可见战况惨烈。他一路行来手中的束魂链都快捆不下恶鬼邪魅了,阴气最浓郁的地方传鬼泣之,万鬼同哭莫过于此。
直至一道金光破阴而起,犹如光柱擎天,从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子。
光柱开始逐渐朝四周散开,犹如初升的太阳驱散雾气,六灵之下妖邪无处遁形,村落逐渐恢复本来的模样。
白无常终于看清光源。
是『插』在白鞘心的六灵剑。
她就盘腿坐在一块布满裂纹的石碑,鲜血从心一路流下,滴落在石碑又迅速被裂纹吸收。
尽管身体被利剑『插』穿,可她面『色』从容,脸无惧无痛,仿佛仍是他初见她那一晚,恣意自在的漂亮模样。
她用手沾血正在石碑画着血符,见白无常过来,从容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一丝起伏,:“最后倒叫你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
白无常直朝她冲了过去,又被六灵剑散发的光柱挡了回去。
六灵圣光将她和万鬼窟都一同封印在了里面。
白无常又撞了过去,束魂链和哭丧棒都用了,仍是撞不开这金光结界。白鞘在里头无奈地看着他,叹着气:“白人不会连生死都看不透吧?”
白无常怒吼:“你会魂飞魄散的!再也没有来了!”
白鞘低头画符:“百年前那位前辈就是以魂魄设印,才封了这万鬼窟百年,我又有何惧?”她抬头看了眼捶打光柱的白无常,了:“百年之后,仍会有我辈如斯,皆为道心。”
最后一道符成,她心血已流尽。
白无常千年为鬼,早已不知痛为何物,在这一刻喉咙腥甜,跪到在地。白鞘叹着喊他:“白人。”就像初次喊他那样,盈盈的:“以后劳烦你多多照拂我白家后人啊。”
白无常:“我不答应!”
白鞘叹了气:“看在家都姓白的份嘛。”
白无常只觉眼眶酸得快要流下泪来。可他是鬼差,生来没有眼泪,只哽着音:“我原名姓谢,不姓白。”
白鞘“哎呀”了一,像是懊恼,又像是故意逗他。
她沾血画符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头去看裂纹渐渐消失的石碑,脸『露』一抹释然的来:“符成了。”她抬头看向天空,感叹似的:“今晚的月『色』美啊。”
白无常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月。封印已成,金光散尽,月光清辉洒落人间,再低头,白鞘已在这清辉月『色』中消失殆尽。
今晚的月『色』美啊。
可惜再不能同你一起饮酒赏月了。
后记:
地府都在传,白人不知又从哪里淘到了什么天灵地宝养在黄泉边,一日浇三次水,施五次肥,松十回土,简直宝贝得要命。
家都盼啊望啊,想要一睹这宝贝的尊容。
然而一百年过去,两百年过去,三百年过去,这宝贝还是跟刚被种下去一样,连个芽芽都没发。
久而久之,家也就忘记这件事了。只是经常还是能看见白人蹲在不发芽的种子跟前自言自语,也算是地府一奇观了。
近日妖道樊来净逃阴司祸『乱』人间,可把地府和阳间两方人马给忙坏了。好在最后在天师白家传人的带领下一举降服了樊来净,最后论功的论功,该罚的受罚,在阴司当了个小文官的白家长老还因此晋升了两个官阶呢,可把其他鬼差羡慕坏了。
白无常拎了个小水壶,一边浇水一边眯眯:“你看看,我早过她同你像,不仅长得像,能也一样强,不过这小女娃怕鬼,每次还装着不让我看来。哎,毕竟是你的后人,我也不好嘲她,只能假装没看来了。”
黑无常阴森森从后面路过:“捡了块碎魂回来还当种子种着,以为她能发芽啊?”
白无常撑着下巴眯眯地浇水:“浇着呗,万一呢。”
毕竟是他花了些代价才从万鬼窟里抢来的,虽然只有一块残魂,总归是个念头,比什么都没强。
黑无常嗤了一,鄙视的掉了。
白无常浇完一壶水,又同不发芽的小种子了会儿知心话,拍拍膝盖正要起身离开。那百年不曾变的地面突然微微一抖,冒一片嫩绿的叶子来。
白无常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的候,竟然奇得平静。概是期望太久了,已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的见到这一幕,也可以冷静地伸手,轻轻碰一碰那柔软的叶子了。
他从未牵过白鞘的手。
但是他想,那概就是这样的触感吧。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