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六月夏日炎炎,他也着实不忍心娇娇路上吃这番炎热之苦。
如此一来,便只能是四月了。
唉!还有一个月,这丫头就要离开家里了,这让他老人家如何舍得啊?
独孤娇见她祖父满脸不舍,她心里也有些难受了。
独孤哲握着小丫头的手,让她坐在他身边,万般怜惜的慈爱笑说“我家娇娇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祖父啊!身体还行,就指望你们早日让祖父当曾祖了。”
“祖父!”独孤娇扑进她祖父怀里,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大胆离开凤凰山,是去西兰城寻夫。
可那是有去有回的啊!如今……她这一嫁,就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了。
西陵虞走过去,一手搭在她肩上,柔声对她说“以后你若是想回来,我们便回来,住多久都行。”
“真的?”独孤娇眼角还挂着泪珠,回头看向西陵虞,让他保证绝不骗她才可以。
西陵虞伸手指尖拭去她眼角冰冷的泪珠儿,温柔颔首浅笑道“答应你的事,我可不曾说话不算数过。”
“你敢不算数,就休了你!”独孤娇凶巴巴的说着,又转身扑进了他怀里,还是难受想哭。
西陵虞双手搂着她的肩低头而笑,对于她这个偶尔的大小姐脾气,他是得一只直忍着啊。
西陵独瞧着这对小人儿,对独孤哲笑说“独孤家主也瞧见了,这样一对有情人,不早早成全了他们,岂不是咱们做长辈的不慈爱,故意让他们一对小人儿,终日饱受相思之苦吗?”
独孤哲看向这位怀安王,淡笑轻颔首道“怀安王所言极是,咱们做长辈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啊?”
“独孤家主待晚辈慈爱,实乃这些小辈的幸事。”西陵独可是青龙军的左右使之一,岂能是个好对付之人。
独孤哲倒是心中佩服这位怀安王,遂让人安排了宴席,他要好好款待一家亲家家的人。
……
西陵独带来一把八十抬聘礼,件件珍贵罕见,可说是对求娶独孤氏孙小姐诚心十足。
且独孤氏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娇娇小姐喜欢这位肃北王爷,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样的亲事,还有什么好为难人家的?
独孤心去看了那些聘礼,果然是件件珍贵世所罕见,由此可见,西陵氏是真看重姐姐这位儿媳妇的。
“心儿,你真就那么不放心……把你姐姐交给我吗?”西陵虞趁着独孤娇去帮忙做饭时,他便过来找了独孤心,想单独和他好好谈谈。
“放心?我怎么可能放心!”独孤心本来是背对门口的,此时却猛然转过身来,眼神冰冷的怒视着西陵虞冷声道“你父亲,你兄长,他们都是不会为难姐姐的。可你母亲和你那个太子妃嫂嫂呢?孙飞凤因为姐姐而被送去缥缈峰修行,她自己不安分跟人走掉,最终被你亲手射杀,这些事……他们都不会怪罪到你头上,却是会迁怒到姐姐身上,你难道……哼!”
西陵虞听了独孤心的这些怨恨之言,他却坚定的举步向前一步,与他四目相对起誓道“我西陵虞对天发誓!所有骂名与罪过皆我一人承受,若有人胆敢伤害娇娇,我必以命相拼,绝不让任何人伤她一根头发丝。”
“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你母亲伤害了娇娇,你还能与她去拼命不成?”独孤心就是不信他的承诺与誓言,因为他监视西陵虞多日,清楚他是一个怎样心软心善之人,这样的人,自己受尽委屈,也是不会去真的伤害身边至亲至爱之人的。
用俗话来说,西陵虞这样的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我的确不能与我母后去拼命,可我却能用我的法子,让她不敢动娇娇半分。”西陵虞双拳紧握,眼神无比坚定,手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你干什么!”独孤心被他吓了一跳,上去就夺了他手里吹毛断发的锋利匕首,他已然明白西陵虞是要做什么了。
西陵虞就独孤心居然在担心他,他歪头一笑“心儿,你的心,也是挺软的嘛。”
“什么心儿心儿的,这是你能叫的吗?”独孤心一下子还傲娇起来了,这个姐夫,真是讨厌死了。
西陵虞算是摸清楚独孤心的脾气了,他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哥俩好的笑着低声说“你要是不放心,不如一起去西兰城?到时候,我请你去金雁楼,让金雁楼的十二大媒人,帮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咋样?”
“滚!”独孤心冷冰冰的斜这个不正经的姐夫一眼,越发觉得姐姐说双眼俱瞎,才会看上这么个不成才的男人。
西陵虞被他这小眼神逗笑了,小舅子什么的,也不是一直都是讨厌的嘛。
他们兄弟俩打打闹闹一会儿,也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样,转眼真和好了。
独孤娇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她还在大厨房里,与婶子大娘忙活着呢!
独孤燕与独孤梦又凑到一起了,看着他们这个像女人一样变脸之快的七弟,啧啧啧!
“早说心儿是孩子心性,也就你们之前爱陪着他胡闹了。”独孤蕣一直不曾参与他们整西陵虞之事,因为他是所有人中看的最清楚明白的一个,心儿根本就不可能真一直讨厌西陵虞下去。
毕竟,这可是娇娇喜欢的人,爱屋及乌,他们岂会真的一直讨厌西陵虞到底?
兄弟几个你看我看你,以后可是再也不会陪心儿胡闹了。
西陵氏设宴,自然不会简陋了。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而他们独孤氏女子的厨艺,随便一个走出去,可都是能比百味居大厨的人物。
西陵独他们吃的畅快,喝畅快,宾主尽欢。
虽说日子已经确定了,可要准备的还有些日子。
毕竟,这上巳节还早,独孤娇不行过及笄之礼,是断不可能出嫁的。
独孤氏女儿家是十二岁便开始绣嫁衣,独孤娇的嫁衣早已绣好了。
就是,西陵氏皇族也送来了皇族王妃规制的嫁衣,这……
“大不了我出凤凰山穿我自己绣的嫁衣,进西兰城再穿王妃规制的嫁衣好了。”独孤娇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不就是一件衣裳吗?
“胡说什么!哪有姑娘嫁人穿两件嫁衣的?也不怕不吉利!”独孤珵瞪着她这个不懂规矩的女儿,什么胡话都敢说出口,以后嫁到西兰城肃北王府当王妃,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独孤娇不说话了,她哪里知道嫁人不能穿两件嫁衣?她不是……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吗?
西陵虞对此也不懂,他倒是开始挺赞同独孤娇的想法的,可见岳母大人动怒骂人了,他也就没敢点头了。
独孤珵她们可是都是哭笑不得了,这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以后过日子可怎么办啊?
独孤娇拉着西陵虞跑了,这事他们不懂,还是不要掺和挨骂了。
有空去玩耍一下,可比什么都好。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到了花朝节。
杨柳依依的千波湖畔,绿草茵茵,少年少女席地而坐,摆上瓜果茶点心,说说笑笑好欢乐。
独孤娇拉着西陵虞去放风筝了,他们的风筝有些奇怪,居然是一条鱼,长着翅膀和长尾巴、白肚皮的大黑鱼。
“这……这是什么东西?”独孤梦嘴角抽搐着,望着蓝天白云上,那只特别醒目的……风筝。
独孤燕手中玉笛轻转,摇头晃脑朗朗吟道“庄子曰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
“说人话。”独孤梦无比头疼的双指并拢按揉太阳穴,对于这个爱显摆的三哥……他都懒得臭他了。
独孤燕清了清嗓子,伸手指着他妹妹放的那只风筝,一脸严肃道“蝠鲼,又被称为魔鬼鱼与毯魟,东海与南海可见。据说,它可重一吨,胸鳍展开有三丈多宽,可不有点像传说中的鲲鹏吗?”
“姐姐怎么会知道这种鱼?”独孤心蹙眉望着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他姐姐是常去海之涯看海,可那片海里可没有这种怪鱼。
“应该是妹夫见多识广。”独孤梦抱臂靠在柳树上,对于西陵虞少年就爱天下游历之事,他早有耳闻。
一群姑娘们剪了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有人还觉得不够高,竟然跑来拽走了独孤燕,让他帮忙给挂的高一些。
独孤燕无奈一笑,施展轻功飞上桃李树枝上,给挂在了枝头上,这下够高了吧?
“哇!三公子好厉害!”下方穿着鲜嫩襦裙的如花少女,拍着手蹦蹦跳,然后……
他们所有人都遭殃了,姑娘们今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不想动武有损她们淑女之姿。
所以,只能找人帮忙了。
花朝节把游玩赏花作“踏青”,把这女孩子剪的五彩纸作“赏红”。
晚上还有“装狮花”和“放花神灯”这些都是纪念百花生辰的习俗。
花朝节由来已久,最早在春秋的《陶朱公书》中已有记载。至于“花神”,相传是指北魏夫人的女弟子女夷,传说她善于种花养花,被后人尊为“花神”,并把花朝节附会成她的节日。
可凤凰山的花朝节更有放纸鸢祈福,以及——相亲。
当然,这就是晚上的事了。
“拉我做什么?放手!”独孤心也被几个姑娘给拽走了,他本就性子冷清,一般没人敢亲近他,今儿个也是大家高兴,姑娘家家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独孤娇回头看到独孤心被一群姑娘拽到桃花树下,那树干被他背一撞,片片桃花飘落真漂亮。
“英雄难过美人关!”西陵虞这个姐夫也是不上道,见小舅子遭遇美人劫,他不帮忙就算了,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独孤心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丢过去,恨不得宰了这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姐夫。
独孤娇拉着西陵虞赶紧走到湖的另一边,可不能再让他们俩结怨太深了。
一群年轻人闹起来,那可是从早到晚不带休息的。
独孤氏的女儿是会跳舞,跳的却是剑舞。
独孤氏的女儿是会唱歌,唱的却是剑气荡四方的浩气之曲。
花朝节赏花,赏的是美人娇,也是男儿俏。
晌午的时候他们一群年轻人做了烧烤,吃着肉,喝着酒,绝对的……放荡不羁。
等到了晚上,一个个娇俏的女儿家,怀抱桃李之花,蹲在湖畔放花灯,祭祀花神祈愿,一愿自己貌美如花,二愿今生能得一如意郎君。
少女在西南放河灯,少年在东北接河灯。
河灯上有名字,若是少年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又对少女有意思,便可以捡起花灯,回头就可以去女方家提亲了。
“天虞哥哥,我在这边放花灯,你去那边捡灯。”独孤娇蹲在河边,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西陵虞的名字,然后,把荷花灯放进了水里,一推就飘远了。
西陵虞只能无奈的顺着湖畔走,紧盯着哪盏荷花灯,要是捡错了,他回头可就要惨了。
独孤心使坏的抛了一颗石子过去,一下子,改变了花灯的去向。
独孤梦也捡起一颗石子,丢入水中,陪着独孤心胡闹。
“喂!”独孤娇站起来,指着他们一个个的,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他们兄弟几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你一下,我一下,就那么丢着石子儿玩。
其他人可是不乐意了,你们捉弄自己妹夫,也不用打扰咱们找夫君/媳妇儿吧?
他们几个玩的起劲儿,被姑娘追着打,他们还是趁机丢石子儿。
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倒是每个节日都少不得热闹。
归无意从不曾见过这样美好的风景,她与独孤幽携手望着灯火阑珊处湖畔的年轻人,感慨万千道“想我当年被人追杀,身边保护我的人皆一个个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直到,我遇上了师父,他老人家帮我躲藏那么多年,最后却是为了救人而死……而我却不知该归于何处,只能留在太平镇,与大家一起重建家园,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平镇长。”
她根本就不敢想象今日的情景,像她这样注定颠沛流离的人,也会有一日,有了可以让她归属的地方,让她停下脚步的那个人。
独孤幽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可他待人以诚,紧握着归无意的手,看向她笑说一句“我们成亲吧?”
“嗯?成亲?好啊!”归无意这次是真的喜极而泣了,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有人愿意给她一个家,她也能安心拥有这个家的一日了。
独孤幽将她拥入怀中,一家三口,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爹爹。”琼儿来到凤凰山这么久,一直不肯开口叫独孤幽一声爹爹,可今夜,他却开口叫了这一声爹爹了。
独孤幽都高兴傻了,好半晌回过神来,抱着儿子,高兴的亲了好几口,总算是等到这小子认他了。
琼儿脸皮薄,红红的小脸,在灯火映照下,就更可爱的让人心都柔软了。
西陵独也出来走动了,瞧着这样热闹的千波湖畔,他也笑着感叹一声“凤凰山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确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世外桃源。”
“王爷就喜欢这里,可惜不能久留。”朔方陪在西陵独身边,这些日子,王爷可是一点都不稀罕他们的伺候了。
“嗯,虞儿这孩子喜欢自由,凤凰山恰是这难得的自由净土。”西陵独能理解西陵虞的心思,西兰城始终是是非之地,如虞儿这般性情洒脱之人,自然不喜欢那般规矩束缚的地方。
“我捡到了,捡到了!”西陵虞拿着一只荷花灯,高兴的像个傻子一样。
独孤燕他们兄弟几十人,一起抛石子砸过去,一下子把他们的“亲妹夫”,害成了落汤鸡。
“幸好咱们闪得快!”那些师兄弟们闪到一边还幸灾乐祸,谁让他要去走他们独孤氏的娇娇女的?
河灯满湖,四周一片欢笑声响起。
天上明月星辰亮,湖中花灯影流动,当真是最是人间好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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