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孙皇后的脸色也是一瞬间苍白无血色了,良久后,才怒骂一声“这混账东西!真是该死,该死啊!”
别说他一个庶子了,就是她一个皇后娘娘,也没有权利将谁一家满门抄斩!
他胡言乱语僭越说了这番大话也就罢了,怎么就偏偏不长眼的……
“姑母!”孙香盈转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泣道“姑母,孙伟死有余辜,可是孙家……求姑母救救咱们的家人吧!”
孙皇后的头也是疼的很,心口闷的难受,张了张嘴,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皇后娘娘!”幽篁一个箭步跑过去,一把扶住了怒急攻心的孙皇后,一手扣住了孙皇后手腕……
“别告诉皇上……”孙皇后已经知道幽篁是谁的人了,是西陵尊派给她的女侍卫,武功很高。
“奴婢不会告诉皇上,可娘娘您也要保重身体,先息怒。”幽篁虽然是西陵尊的派到孙皇后身边的人,却不是事无巨细都向西陵尊禀明的。
西陵尊派幽篁到孙皇后身边,本就是为了保护孙皇后,而不是用来像监视囚犯一样监视她的……
孙皇后脸色苍白的平复下心口间的怒气,看向如娟问道“虞儿是怎么做的?”
如娟低头忙回道“王爷把二少爷送回了孙家,告诉老夫人二少爷犯了弥天大错,可老夫人……老夫人却派人往宫里递消息,似乎是想保护二少爷一个……一个周全。”
“一个周全?呵呵……母亲是在白日做梦吧?”孙皇后气的眼冒金星,在幽篁给她抚着心口顺口气后,她看向如娟严肃吩咐道“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一趟,去孙家告诉父亲,孙伟必须得死!在孙伟死后,把他曾经做的事都抖落出来,以恶事压恶事,引着所有人去议论孙伟别的那些罪恶事,让百姓……都忽略百味居那件无趣的闲事吧。”
“是,奴婢这就出宫。”如娟双手接过令牌,便起身退下去了。
孙皇后在如娟走后,她脸色更为苍白,低头看着地上跪的孙香盈,神情疲惫道“如今,谁都帮不了你了,你只能自己站起来了。孙伟的那些事抖落出去,父亲和哥哥便是教养不善之罪,朝廷的谏官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父亲和哥哥可能都会被降职,严重的话……可能会被停职在家。如此一来,你便没有娘家可依仗,姑母也要在宫里如履薄冰,步步谨慎,万不敢多管闲事了,你懂吗?”
“是,盈盈懂了。”孙香盈双手紧攥着裙摆,她好恨!恨她一辈子信了祖母的鬼话,最终,这个老糊涂,却糊涂的害她如此地步。
孙皇后也是撑到极限了,眼前一黑,人闭上眼睛便不省人事了。
“皇后娘娘!”幽篁抱住了孙皇后,呼喊一声,见人真的晕死过去了,她忙抱起人疾步走到罗汉床边,把人放好后,便忙转身出门吩咐人去把东宫的女医先喊来救急,又吩咐人赶紧去太医署请太医来。
孙香盈也是吓傻了,半晌才爬过去,跪在脚踏上拉着她姑母的手哭喊,这时候她只能依靠姑母了,要是姑母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靠孙家那些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吗?
祖父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娶了祖母这个老糊涂,她唯一的本事,也就是生了姑母这个当皇后的女儿了。
还有她母亲,总是怕这怕哪,连哥哥都教不好,还与她姑母离心。
没了人在,孙香盈怨念越发浓烈的恨不得弄死所有人了。
幽篁很快就回来了,见这位太子妃现在还有心情哭哭啼啼的,她只是替皇后娘娘不值。
要不是为了扶持这一家子,皇后娘娘能和自己的夫君、儿子,闹得如此僵吗?
皇后娘娘也是昏了头了,明知自己娘家的人扶不起来,还非要扶他们,如今好了,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年让皇上封老大人一个侯爷当当,享几年清福舒坦呢!
孙香盈起身站在一旁,看着照顾她姑母无微不至的幽篁,眼神幽冷问道“你是父皇的人?”
“我是青龙军的人。”幽篁丝毫不隐瞒孙香盈,因为没必要,反正皇后娘娘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青龙军?”孙香盈很吃惊,因为青龙军只保护西陵氏族人,外姓人身边是不会有青龙军的人。
没想到父皇对姑母这样好,连自己身边的青龙军,也拨给了姑母一个贴身保护姑母。
比起父皇,殿下对她可是薄情多了。
父皇或许还没忘了独孤珵,对姑母的爱也不是一心一意的,可是……父皇至少尊敬姑母这个妻子,很多时候,只要姑母不是太过分惹恼了父皇,父皇堂堂一位君王,甚至会纡尊降贵的去哄姑母高兴。
可太子殿下也从来不会哄的,也不是一次都没哄过,在他们是表兄妹的时候,太子表哥也哄过她,每年生辰都给她送礼物,偶尔出宫也会捎一向小礼物给她,那怕不值钱,可至少那时候的表哥,是真的对她很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对她那么好,她嫁给他了,他却忽然间那么疏离厌恶她了呢?
只是因为她从表妹变成了他的妻子,他就这么接受不了吗?
“太子妃,您当年就不该嫁给太子殿下,也不该在太子殿下失去你们第一个孩子后,听你娘家人的话,非求着皇后娘娘……逼着太子殿下与你再要一个孩子。”幽篁伺候孙皇后躺好,扭头看向孙香盈淡淡道“丧子之痛,纵然是太子殿下这样的天下未来之主,也是承受不了的。更何况,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孩子,那种切肤之痛,您难道丝毫没有体会吗?”
孙香盈听着幽篁这些字字如针的话,她心里也有过锥心之痛,可比起锥心之痛,她更怕失去她如今所有用的一切!
幽篁对孙香盈很失望,更为皇后娘娘心寒了。
孙香盈这样的人,死有余辜,皇后娘娘还心痛她?更为她疏远肃北王妃,真是太不值得了。
皇后娘娘再是护短,醋劲儿大,至少还明白个至亲骨肉,血浓于水,可孙香盈却是为了名利地位,已经是冷血没人性了。
长皇孙殿下身子那样孱弱,孙香盈不还是从他会说话起,就逼着他学着学哪吗?把好好的一个孩子,都教养成个木头人了。
孙香盈离开寝殿,没人知道她这时候要去哪里,反正放着她昏迷不醒的姑母,她就这么走了。
幽篁唉声叹气的坐在罗汉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孙皇后苦笑道“皇后娘娘,你瞧瞧,你这么多年,到底是疼爱了一个怎样的无情人啊。”
孙皇后昏迷不醒,自然听不到幽篁的这些肺腑之言。
……
如娟带着孙皇后的令牌一出宫,金世禄便得到了消息,把这事禀报到了西陵尊跟前。
“出什么事了?”西陵尊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金世禄询问。对于孙皇后这位结发妻子,他自然是真心关心的。
金世禄是西陵尊的心腹,从来都只忠心西陵尊一人,在西陵尊询问之下,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让人尽快打听出来的消息,全部禀报给西陵尊了。
“孙伟?他是谁?”西陵尊是为国为民的君王,关心的皆是国家大事,这些大臣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自然不会去关心。
“回陛下,他是孙家二少爷,太子妃的庶弟。”金世禄手持拂尘,躬身低头回道。
“孙康之子?倒是好大的胆子。”西陵尊虽然不曾疾言怒色,可他这样的平静,恰似那山雨欲来风满楼。
金世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提壶为已动怒的皇上斟茶一盏,奉上请皇上息怒。
西陵尊随手接过茶饮一口,神情淡冷道“去把太子请回来,先让他去瞧瞧皇后,之后……让他把孙香盈手里的权收了,禁足起来,直到虞儿夫妇带歆儿去凤凰山……到时候再说吧!”
“是。”金世禄应一声,便躬身退下去了。
出了门,吩咐他的小徒弟出宫一趟,把太子殿下请回来。
而他……他回头看一眼殿里的皇上,又转身恭敬的进殿伺候了。
他没想过要当什么权倾朝野的宦官,他只想皇上好好的,他能多伺候皇上几年,就算是他的福气了。
等这些年攒够一些养老金,将来无论是给皇上守皇陵,还是回老家享清福去,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
“金世禄,你去一趟太康宫,让太康宫管事大太监机灵着些,要是把一些糟心事传到太上皇耳朵里去,朕就摘了他的脑袋!”西陵尊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事,便是有人去打扰太康宫的清静。
他父皇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着不得急,谁要是让太上皇出事,不管他谁,有什么理由,他都会杀了那个人。
“是。”金世禄轻声应一声,便低头躬身退下去,准备亲自去一趟太康宫叮嘱那位老哥们儿,这个时候,可谁都别触皇上的霉头。
不然,那就是找死啊!
西陵尊本来想继续批阅奏折的,最后却是又丢了奏折在龙案上。
这个孙家,真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
如娟出宫后,便坐着马车去了孙府,进府后还见不到老爷,她都快急死了。
甄氏见了如娟,见如娟一脸焦急的模样,她倒是还能淡定的品茶,摆着谱垂眸淡淡问一句“皇后娘娘让你出宫,到底都有什么叮嘱?”
如娟看到这样的老夫人就来气,深吸一口气,微低头垂眸行一礼道“回老夫人,皇后娘娘怒急攻心吐了血……”
砰!甄氏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她望着如娟紧张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回老夫人,奴婢被皇后娘娘急派出来时,皇后娘娘神智尚还清醒,并吩咐奴婢,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老爷子。”如娟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缓缓道。
甄氏一手紧握着桌角,看向如娟严厉问道“皇后娘娘到底做了什么安排,说!”
“恕奴婢不能说,皇后娘娘有旨,必须要见到老爷子,才能说。”如娟可是宫里的女官,东宫的掌事姑姑,早已不是当年孙家大小姐的大丫鬟了。
“放肆!”甄氏怒拍桌子而且,在徐氏的搀扶下,走过去指着如娟怒斥道“你一个小小婢女,竟敢对……”
“老夫人,奴婢是有品级的东宫管事姑姑。”如娟只是提醒甄氏,她绝对不是个可以任由甄氏打骂的奴婢。
“你!”甄氏气的都想一巴掌打死如娟,要不是徐氏在一旁拉着她,她一定要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
孙绍带着孙康自外阔步走来,他刚才去教训那个不孝孙儿去了,只这一会儿功夫,他这个不贤妻,便把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给拉到面前训斥起来了?糊涂!
如娟一见孙绍来了,便转身忙上前行礼道“老爷,皇后娘娘有旨,要您立刻把二公子送去京兆尹,并双手奉上证据,以二公子曾经犯下的恶事,来压百味居之事。”
“嗯,我知道了,你回宫吧。”孙绍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女儿能如此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可如今这个时候,这也只有此法,让孙家损失最低了。
孙康再是心疼那个孽子,可他也知道,这时候要不选择壮士断腕,他们整个孙家,都要被这个孽子害死了。
“老爷,阿伟可是咱们的亲孙子啊!”甄氏最看重的是长孙孙珂,可最喜欢的……却是孙伟这个嘴甜会哄老人家开心的宝贝孙儿啊。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递信进宫向女儿求救,最后的结果,却是女儿给她宝贝孙子送来了一道催命符啊。
这个孽女,心怎么就这么狠啊?那可是她亲侄子啊!
“这就是给你的教训,慈母多败儿,也毁了你孙子,害了他们的性命!”孙绍不是不知道孙伟为何突然回了西兰城,可他当时也觉得这事不过小事,能压下去也没什么,他便睁只眼,闭只眼做个痴傻的聋翁也就是了。
可谁能想到,这混账在外惹祸也就罢了,回到西兰城,天子脚下的帝都,他还敢如此嚣张放肆,以至于……闯下这灭九族的大祸来啊!
“老爷,老爷,阿伟可是你亲孙子,重罚教训一下也就罢了,哪能……真要他的命啊?他还小,不懂事,也不是故意冒犯……冒犯肃北王的,您就不能去……”甄氏拉着孙绍的衣袖,还想最后看看,能不能再去找西陵虞求个情,上次凤儿出事,不就是他出面保住的孙家吗?
“你当西陵虞真拿我们当至亲骨肉吗?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上次凤儿出事,若不是他想让皇后娘娘以后不找独孤娇的麻烦,你以为他会多管闲事,保住咱们孙家吗?”孙绍如今是越发厌恶这个结发妻子了,她到底还要糊涂到几时?到底何时才能不总拖后腿?
别人娶妻是贤内助,他却娶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虫!
“老爷!”甄氏伤心的哭了起来,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女儿都是皇后娘娘了,孙女也是太子妃了,可她却还是连一个孙子都保不下来。
如娟已经随着孙绍父子离开了,对于这位老夫人……唉!将来的太子妃若是老了,也必然会变成又一个甄氏吧?
徐氏在一旁可是高兴了,这老东西活该,一直惯着孙伟,如今惯出事了吧?
哼!幸好他儿子得西陵虞的眼,小时候被皇后娘娘送去了国子寺,与家里这些混账东西分开没在一起,也没有多接近老太婆被她教坏。
庆幸,她真是太庆幸了。
只是可惜了她的凤儿,被这老太婆给间接害死了。
当初她就不想痴心妄想,不求女儿嫁的门第多高,只求未来女婿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一点都不想女儿嫁她如她一样窝囊。
可老太婆呢?非说他们家的女儿,必须要嫁的高,西陵虞是她外孙子,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如今,西陵虞娶了独孤氏的小姐,她女儿却就那样没了。
听说大女儿过得也不好,前后两个孩子都体弱多病,长子更是夭折了,太子殿下对大女儿冷漠就差夫妻相敬如宾了。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就是这个糊涂虫的老东西!
甄氏一把年纪了,倒是内心比她女儿孙皇后还强悍,哭这么久都没气厥过去。
徐氏看在眼里,烦在心里,这老东西真是对谁都虚情假意,这时候她宝贝孙子都快死了,她还有心情在这里做戏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啊?
以为自己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惹怜爱啊?
呸!老树皮一个了,装嫩得起来吗?
甄氏在哪儿哭的看似伤心,徐氏却在一旁暗自冷笑不已。
“老夫人,老夫人救命啊!”一名打扮艳丽的妇人,哭着跑来,跪在甄氏面前便是连连磕头哀求道“老夫人,您可要救救伟儿,老爷子要把伟儿送去京兆尹,让京兆尹的顾大人依法处置伟儿啊!”
甄氏执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看着儿子这个哭哭啼啼不成体统的小妾,她无奈叹口气道“老身也没办法了,皇后娘娘让人捎话回来,要是不想孙家满门抄斩,就得把阿伟推出去……唉!了结这件事。”
徐氏在一旁都替孙皇后心寒了,摊上这么个一贯爱推卸责任,如今可劲儿死坑女儿的亲娘,她那小姑子,也真是可怜了。
“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让老爷子送伟儿去死的?她怎么这么狠心啊!伟儿可是她亲侄子,有她这样当姑姑的吗?”这个小妾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种时候还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