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王府
这座八角攢顶圆亭中,一下子乱了套,所有女眷都躲到屏风后头去了。
因为天气炎热,南边就放了屏风遮阳,还不妨碍风吹进来。
十二扇的屏风,倒是真能藏十几个人。
周恒宇也不管那些大惊小怪的女人了,他举步走过去,对独孤娇一作揖道“王妃,在下知错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在下一命啊?”
独孤娇落座优雅品茗,对于周恒宇……她抬眸看向他一笑“周公子,这女人总得有些体己银子吧?您是大忙人,家里外头的女人都要照顾,多多少少就得有点忽略自己的夫人了。所以啊!我们这些做女人的,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只能是自己找些门路赚钱了。”
“女人能怎么赚钱?你们会做生意吗?别回头再被人给骗了。”于西寿可是世代经商,他从十六岁开始帮他爹料理生意,自然知道这生意场上风云变化莫测,一个不小心,就能赔得血本无归。
木槿接到她们家王妃的眼神示意,便让人把衣架上红布给掀开了。她款步轻盈的走到衣架前,伸手轻抚这件淡绿色的衣裳花纹,嘴角含一抹浅笑道“这件秋水芙蓉的襦裙,乃王妃从帝都仙女阁带来的,算是仙女阁的镇店之宝之一吧!至于价值?去年竞拍最高价三千两,为雍和王送给王妃的生辰之礼。”
“三千两一身襦裙,抢钱啊!”于西寿穿得最贵的一身衣裳也不过一千两,贵还贵在珍珠玉石和刺绣上。
可这件衣裳虽然领口也镶缀珍珠,刺绣也是真不错,料子也是上等丝绸,可是……那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有人愿意花钱,本王妃也不能不赚吧?”独孤娇吃着刨冰,眯眸一脸的享受,语气淡淡道“周公子,帝都的仙女阁知道吧?可比我手里的一个银号赚钱快多了。你说,我要是在西康城再开一个仙女阁,与你们三家夫人合资,赚钱大家分,是不是在为你们减轻负担啊?”
周恒宇张口无言以对,的确!独孤娇这是一片好心,他要是不让他媳妇儿投资,那他……
“如果你们三个谁能一个月给你们夫人十万两零花钱,那我也就不让几位夫人辛苦与我一起做生意了。”独孤娇出口就是十万两,吓得在场所有人逗目瞪口呆了。
“十万两银子零花钱?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挥霍过!”最有钱的于西寿都炸毛了,更不要说周恒宇和蒋孟二人了。
蒋孟一手扶着柱子,扭头看向神态悠闲的西陵虞,他苦着一张脸问道“王爷,你是不是一月给王妃十万两银子的零花钱啊?”
“不是。”西陵虞轻摇了摇头,在他们三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下,他摇扇得意洋洋道“是娇娇每月给我五千两额度的零花钱,我不掌家管钱的,王府上下都归娇娇管。”
周恒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伸手指着独孤娇,看着西陵虞脸皮抖着问一句“你是说,你一个月五千零花钱,都是她给的?”
“对啊!一月五千两,我基本还花不完呢!娇娇夸我懂得节约了呢。”西陵虞十分的得意洋洋,好似觉得被人这样夸奖,他很光荣一样。
于西寿指着木槿身边的手颤抖不停,嘴角抽搐的看着西陵虞咬牙切齿道“一个月五千两银子,你连两件衣裳都买不起,你得意个屁啊!”
西陵虞看了木槿身边价值不菲的衣裳一眼,一脸嫌弃道“这衣裳能和我家娇娇的手艺比吗?我家娇娇给我做的衣裳,可是独一无二的。我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家娇娇都会完全满足我。衣食住行,也按照王爷的规制来的,我家娇娇可没苛待过我,反而细心体贴的为我安排好一切,我还有什么能用得上钱的地方?”
“怎么就没有?前两天,你不还买了一对画眉鸟,花了三百两银子吗?”独孤娇喝口茶,一见到那两只叽叽喳喳的鸟,她就心痛。
西陵虞摇扇走过去,颇有些委屈道“不是你骂我败家子的吗?再说了,我斗蛐蛐养鸟,总比去喝花酒强吧?”
独孤娇仔细一想也是,抬眸看向他温柔笑说“回头再给你买两只鹦鹉,你喜欢的那个翡翠乌龟,也可以买回来了。”
“真的啊?那我这就去买,别再让人抢先买走了。”西陵虞高兴的合扇就转身走了,还带上了朔方和严秋。
“王爷……”蒋孟是伸手想拽住西陵虞衣袖,都没抓得住……
于西寿拿折扇敲了一下额头,曾经狂放不羁的肃北王爷,如今已经是彻底成为一个无所作为的男人了。
周恒宇对独孤娇佩服一拱手道“王府,周某今日是对你心服口服了。”
她能把一个男人养成这样了,绝对是让人跪服了。
西陵虞是惧内不作为,可独孤娇却从来没人前给他丢过脸,哪怕是见了杜鹃,独孤娇还是大度的说要替西陵虞补偿杜鹃,可以说,她不止把西陵虞照顾的无微不至,更是让西陵虞打从心里骄傲。
西陵虞的得意洋洋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给大家看的。
“周公子不必客气,我不过只是,想给你们几位的夫人找点事打发时间罢了。这不也是为你们减轻负担,少了些烦恼吗?”独孤娇一副我一片好心为你们好的样子,可你们却还不领情。
周恒宇不再面对独孤娇这个存心不良的刁钻女子,他看向他妻子,严肃问一句“你真想和肃北王妃学做生意?”
“是。”周少奶奶是个深宅妇人,可今日见了独孤娇,又见了西陵虞,她好羡慕他们夫妻相处之道。
所以,她想改变,不想再做个逆来顺受,整日在后宅伤春悲秋的怨妇了。
周恒宇见他妻子目光坚定,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摆手,算是同意了。
毕竟是结发妻子,总不能真让她变成一个连他都厌恶的怨妇吧?
“谢谢夫君。”周少奶奶起身低头对周恒宇行一礼,夫妻这么多年,除了新婚头一个月,周恒宇已经多年不曾这样依从过她了。
蒋孟被他媳妇儿看的,他一时也……最后,也是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道“你想做生意也行,就是……别抛头露面,我怕……爹娘会不高兴。”
“多谢相公!”蒋少奶奶比较年轻,和独孤娇年纪差不多大,自然不会想一直在后宅里过枯燥无味的日子。
于西寿瞧他们两个都当叛徒了,他也是气呼呼的打开折扇道“我们于家也是商人,自然……不怕多一个商人媳妇儿。”
”多谢夫君!”于少奶奶也是喜形于色了,今日开始,她们就要跟着肃北王妃干大事了。
独孤娇很满意,这是第一步,先让她们自立,然后改变她们的外貌,之后……哼!她一定还他们三个悍妇。
周恒宇他们离开了,实在是他们留在这里不成体统,没看那些女人都不出来了吗?
周恒宇他们离开后,各家夫人少奶奶也就陆续告辞离开了。
她们都是些传统妇人,认为女人嫁人后,就改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而不是像独孤娇这样,抛头露面的去做什么生意。
她们中也有羡慕顾相思的,可是更多的却是鄙夷不屑,认为乡下长大的女子,就是粗野。
而独孤娇悍妇之名在外,她还沾沾自喜,就更是让让觉得她也是个没家教的女子了。
反正,她们敬独孤娇是肃北王妃,所以来赴宴给她个面子,要是让她们学独孤娇抛头露面做生意,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她们选择告辞,也省的大家尴尬。
独孤娇让木槿送她们离开,却留了她的三个新盟友下来吃饭。
周恒宇他们三个自然也没离开肃北王府,西陵虞买个翡翠乌龟回来,便和他们说话了,一起喝酒,喝完酒逗蛐蛐儿。
三位夫人吃了一顿别样的席,没有什么鲍参翅肚,却吃的她们觉得心里很暖,忽然想起母亲了。
独孤娇请她们吃的是家常小菜,毕竟只有她们四个女人,也都吃腻山珍海味了,还是这样清淡不油腻的家常小菜爽口。
独孤娇还请她们喝了两杯酒,她们之前不敢喝,怕喝了酒回家,身上有酒气,会惹公婆不悦。
可独孤娇拿出来的冷香醉太香了,好像是花酿的酒,用冰镇着,饮下去清凉之后回暖,人的脸颊一下子就热了。
这酒喝两杯不会醉人,反而会让人周身暗香浮动,脸颊白里透红,眼神透着几分迷离朦胧意,极为醉人。
她们三个没敢贪杯多喝,也就一人喝了一爵酒,吃了点菜,饭后用了一杯碧潭飘雪的茶,也就心满意足的与独孤娇高高兴兴告别了。
周恒宇他们三个一听他们媳妇儿要回家了,他们也不和西陵虞玩了,一个个急吼吼的去找他们媳妇儿了。
三位夫人被人送到门口,见她们相公在等她们,她们也就笑着让木槿回去了。
“几位夫人慢走。”木槿浅笑得宜一笑,颔首送走了她们几位,也就到带着人回府了。
周恒宇一把拉过他妻子的手,见她脸颊这样白里透红,眼神几分迷离醉意,便凑近她闻了闻,没酒味儿啊!那她这是怎么了?
“夫君,不用了闻了,我们喝了王妃的冷香醉,没酒味儿,只有香气。”周少奶奶看向她家夫君,长了狗鼻子,也是闻不出她们有喝酒的。
周恒宇他们三个大男人,一个个的都是脸色铁青,独孤娇绝对是故意的,他们男人在外喝花酒,她今儿就……就请了他们媳妇儿喝花酒。
“相公,回家吧!我要整理一下我的私房钱,明儿个送来给王妃,下个月……我们的仙女阁就要开张了!”蒋少奶奶是真高兴,她也是酒量最不好,一杯酒晕乎乎的了。
蒋孟一脸苦相,早知道这位肃北王府是个睚眦必报的,他们当初说什么都不该请西陵虞去倚翠微接风洗尘的。
城里多少大酒楼,他们何必去倚翠微给西陵虞接风洗尘呢?
如今好了,独孤娇摆明是要带坏他们媳妇儿,他们却连阻止都不敢阻止。
因为,他们怕独孤娇出损招治他们,到时候,可就都惨了。
所以,如今只能认命了。
……
西戎
归无意他们已经进入西戎许久了,西戎王接到西贺国君的文书,说这是江湖私人恩怨,还请西戎王不要插手此事。
独孤梦让人给西戎王送了礼,是一百万担大米,换西戎王给独孤氏三夫人,巫氏大小姐归无意行个方便。
先有西陵修这位西贺国君阐明情况,再有独孤氏家主送上这样一份大礼,西戎王自然是不能不给人家一个面子。
不过就是私人恩怨罢了,又不会损害西戎什么利益,他何苦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独孤氏这份大礼推出去呢?
南仲为此找上西戎王,西戎王却对此表示“南仲,西戎已经没了赫兰将军,一旦惹怒西贺国,顾玉柏那个疯子带领大兵压境,这损失本汗承受不起,这责任……你也承担不起。所以算了吧!不过是给他们行个方便罢了,一点私人恩怨,西戎就算不干涉,也是不会惹人笑柄的。更何况,独孤氏一出手就是一百担大米,咱们西戎又少不得和独孤氏做生意,何必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得罪独孤氏家主呢?”
南仲微低着头,没料到独孤梦居然出手如此阔气,一百担大米,别说是西戎王了,就算是换成西贺国的西陵修,恐怕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给他们行个方便吧?
“行了,你退下去吧!”西戎王怀抱美人儿,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听南仲啰嗦?
“是。”南仲行礼告退,转身出了王的华美寝宫,耳中听到的是西戎王与美姬的嬉笑声……
“南仲哥哥!”一名穿着红衣编着小辫子无数的少女,娇俏活泼的跑过来,对南仲甜甜羞涩一笑,却停步在了南仲身前一尺外。
“赫赫公主。”南仲向少女行一礼,态度冷淡疏离。
赫赫公主可是有些不高兴了,嘟着小嘴委屈道“南仲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不懂得为大局为重,让赫兰姐姐替我和亲西贺国?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人家喜欢南仲哥哥你,难道还能……还能嫁给别人吗?赫兰姐姐就不同了,她谁都不喜欢,嫁给谁……不都是一样的吗?”
南仲眼神中浮现一抹苦涩道“是啊,在西戎,她谁都不喜欢。去和亲西贺国,她却看上了一个病秧子。”
有时候,他真的很看不懂赫兰,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了彻底摆脱西戎,她连西陵音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可以委身下嫁吗?
“赫兰足够强大了,自然不需要和她一样强的男人了。我听说西贺国的雍和王极美,大概……赫兰姐姐是看上他的美貌了吧?”赫赫公主小心翼翼打量着南仲的神色,她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南仲死心罢了。
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南仲喜欢赫兰,若是不把赫兰送去和亲,南仲早晚会向她父汗请旨,迎娶赫兰为王妃的。
她当然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她就去求她父汗,让赫兰替她去和亲了。
父汗当时一口就答应了,可见也是对这个孽种十分厌恶的,能忍受这么多年,已经是父汗大度能容了。
南仲看了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实则心如蛇蝎的赫赫公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行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南仲哥哥?”赫赫公主在后喊南仲一声,可南仲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又气又委屈的跺脚离开了。
都怪赫兰那个贱人,要不是她狐媚勾引南仲哥哥,南仲哥哥又怎么可能到如今还对她念念不忘?
贱人就是贱人,和她爹那个混蛋一样可恶!
……
三日后,巫氏改朝换代。
归无意他们带着人里应外合,擒拿住了巫宴与巫寻父子。
除了竹子溪,所有人都被下了地牢。
竹子溪没有在巫氏,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巫明进了冰殿地下冰宫里不出来,一时间,大家也没了办法。
“干脆毁了冰殿,把他们活埋了,不就什么都一了百了吗?”独孤心这孩子有点暴力,他来到西戎后,早已经一日日的把耐心都磨光了。
归无意也明白大家的焦躁,他们都来西戎两个多月了,也只是拿回了巫氏罢了。
可巫明在最后关头躲进了冰殿里,他们一时间没了法子,的确……也有想过毁殿,可是冰殿下冰宫里锁着那个妖女,他们若是毁了冰殿,那个妖女……
“这样拖下着实不行,必须要把巫明逼出来。”独孤燕说话间看向了他三婶,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巫氏,独孤氏更需要他们,他们已经耽误的时间够多了。
独孤蕣什么都不管,他只管医人。
“我去。”独孤篱骤然起身,提剑便向外头走去了。
“大哥,等等我!”独孤心在后忙追上,他要和大哥一起,把那个冰殿给毁了。
琴女也起身离开了,她也觉得该毁了冰殿,把巫明逼出来。
至于那个杀不死的妖女?大不了用火烧,就不信一直烧下去,不能把她烧成灰烬。
归无意他们几个也忙跟过去了,今儿私心谈话的只有琴女、巫师、归无意,还有独孤氏兄弟几人。
这也是他们闲话家常,并不是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故而没有巫氏长老在场。
独孤篱已经飞速的向冰殿而去,独孤心和独孤燕紧随其后。
独孤蕣是医完人,想回去休息,便看到他们一个个的想冰殿急去,他原地蹙下眉头,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独孤篱最先来到冰殿,冰殿外围设下了机关,没有弟子在此守卫,也是怕巫明出现,会伤了巫氏子弟。
巫氏元气大伤,若是再损失年轻子弟,可就真要一蹶难振起来了。
独孤篱手中的剑已出鞘,他一手持剑走进冰殿,找到冰宫入口,他骤然出手,爆发出很恐怖的剑意,连独孤心和独孤燕都被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