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炎热的夏季也快过去了。
仙女阁的生意却是火热的永远像夏日炎炎,这免不得就有人眼红造事了。
先有人买通被赶去庄子上的王府下人,说独孤娇这位王妃多么容不得人,不对她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她就把人都给祸害了。
这是之前被独孤娇狠狠反击给解决了,不过就是把这些人做的事,全给曝光,让所有人都知道刁奴是如何欺主的。
他们不想好好活着,那以后就别再西康城混了,爱上哪去上哪去。
如今又出事了,无非就是一些迂腐的老家伙,自以为读过几年书,便对他们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指指点点的。
于家人还好,他们本就是商人,自家儿媳厉害,他们在商场上还有面子,觉得无比风光呢!
知府周家也没事,他是地方官,隶属肃北王这位封地王爷辖下,自然是巴结还怕巴结不上肃北王呢!怎么可能会阻止儿媳跟肃北王妃一起做生意?
可蒋家却是是不行了,那怕蒋少奶奶一直不曾抛头露面,可在蒋老爷眼里却是不守妇道,有辱家风。
更是一怒之下,责打了儿子蒋孟。
儿媳他打不得,却请了人家父母来。
这事闹到很大,独孤娇听闻此事,便急忙拉着西陵虞去了蒋家。
自古文人看不起商人,商人也看不起文人。
文人觉得商人趋于利益,缺少道德仁义。
商人觉得文人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爱酸几句,不觉得有什么大用。
可无论是商人还是文人,对于国家都很重要。
商人是国之经济命脉,不行商,国家难以富强。
文人若得高考及第,为国效力,亦是利国利民之事。
虽然,也有害群之马的奸商贪官,可是大多数还是好的吧?
如今蒋老爷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独孤娇可就不赞同了。
他们独孤氏也是生意人,可每年各地需要赈灾,他们独孤氏哪回不是皇帝一句话,他们就会就近把物资运去灾区,无偿捐献不求回报的?
当然,这肯定要让皇帝发话,君王不发话,他们这样行善,可就要被恶毒之人诟病了。
说他们存心不良,说他们别有居心这些诛心之言的人,可都是会大有人在的。
毕竟,独孤氏先祖的身份在这儿搁着,他们过分了,自然就容易被君王怀疑。
肃北王和王妃登门拜访,蒋老爷自然不敢怠慢,哪怕是再不满这位肃北王妃,他还是带着全家去大门口,把他们夫妇迎接进了府中花厅。
独孤娇没看到蒋孟和蒋少奶奶,连他们蒋家亲家都没看到,不由得蹙眉看向西陵虞,总要见见人怎么样了吧?
这些文人家规虽不至于暴力,可折磨起人来,却比普通人家暴力家规还可怕。
西陵虞端杯饮茶,云淡风轻一笑道“今日天气晴好,本王想与蒋兄探讨一下兰亭序,怎地不见他人啊?”
“回王爷,小儿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因此才未能出面亲迎王爷,王妃,还请王爷恕罪。”蒋老爷拱手不卑不亢,颇有文人风骨,人也是严肃的不苟言笑。
西陵虞瞧这位蒋老爷是摆明不让他见蒋孟了,他合扇又笑说道“王妃与贵府大少奶奶交情不错,今儿既然来了,便请蒋夫人带个路,领王妃去见见蒋少奶奶吧。”
“回王爷,儿媳在照顾小儿,恐会过了病气给王妃。”蒋夫人和蒋老爷一样,一看,就是也是个规规矩矩刻板之人。
独孤娇见他们夫妇都是这副样子,不由得心中有气,来之前她不打算开口的,如今……她一手扶罗汉床上的茶几而起,款步走过去,望着蒋老爷笑问一句“蒋老爷这一身穿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蒋老爷虽然不明白这位肃北王妃忽然问这个做什么,可他还是保持表面礼数回道“回王妃,自是在铺子里买的。”
“哦?是吗?”独孤娇看一眼他们夫妇,便转身缓步走过去,拂袖在右边罗汉床上坐下来,望着蒋家这些人,嘴角微笑淡淡道“吃穿都是商人供给的,却口口声声嫌弃商人低微,这不等于是吃着农民种出的大米,回头还嫌弃农民是肮脏不堪的泥腿子吗?”
蒋老爷一时无言以对,在文人眼中,是觉得商人功利,农民大多粗鄙,与之交流,完全就是对牛弹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独孤娇见他们都不说话,她便又是一笑捧茶盏道“蒋老爷,本王妃虽不才,也读过几卷书,孔孟之道也学过。仁者爱人,这句话本王妃也一直铭记于心。可在本王妃看来,孔圣人的敦厚,远比孟子的愤世嫉俗,更值得人学习,蒋老爷以为呢?”
蒋老爷的确小瞧这个功于利益的肃北王妃了,原来她也读书不少,正如西陵虞,虽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王爷,可他肚子里确实有学问,这也是他不反对儿子与之交往的原因。
“蒋老爷,天下三百六十行,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每一行,也都值得我们尊重。毕竟,人活在世上,不是万能的,总是需要各行各业的人帮着一起,才能让一个家,一个县城,一个国家兴盛起来的。”独孤娇也不和蒋老爷起争执,她只是和他讲道理,放下茶盏,望向蒋夫人,她浅笑启唇道“蒋夫人,人生在世,就像你是水,水下容纳太多东西,也能与任何东西混合在一起,才能成为世间各种各样有用之物。好比面与水,少了谁,都做不出能让人果腹的面食。人若都故步自封饿死了,还谈什么规矩礼法?圈地为囚笼,世上许多文人,不皆是如此吗?”
蒋老爷被一个小丫头说的羞愧不已,亏他读书多年,道理还没有一个小女子看的通透。
独孤娇见蒋老爷听进去她的话了,她也就缓缓起身,浅笑温和道“蒋老爷,我与王爷便就此告辞了。还希望您好好想想,世上之人,当真可以分得清谁高贵,谁卑贱吗?”
西陵虞心里可是笑疯了,抿唇憋着笑,起身与独孤娇一起向他们夫妇告辞了。
他家娇娇,强悍也强悍的温柔似水,真是好个以柔克刚。
“恭送王爷,王妃!”蒋老爷今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独孤娇与西陵虞携手离开了花厅,对于这个蒋家?看得出来,都是蒋老爷当家做主,只要蒋老爷幡然醒悟了,其他人也就不敢对蒋少奶奶说三道四了。
蒋老爷带着一家人站在花厅外,望着头顶的一片蓝天白云,良久叹气一声“是我坐井观天了。”
“老爷?”蒋夫人担心的上前,之前独孤娇那番话她也听的有些醒悟了,可是老爷……
“夫人,孟儿大了,也是当家做主的时候了。而我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方可知书中真理,方可明世间道理啊!”蒋老爷今儿是被独孤娇当头棒喝一棍敲的不轻,他想趁着还没老,好好与他夫人一起去游历天下,将一路所见所闻记载成册,以供后人学习,明白何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故步自封,圈地为牢,这样的事,他不想再发生在蒋家后人身上了。
蒋家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肃北王妃来一趟,说一番话,就这样把蒋家一家之主给点悟了?
果然外头传言不虚,这位肃北王妃虽然年纪小,可却是着实厉害。
反正,她来到西康城后,谁敢招惹她,最后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瞧瞧之前被她赶出王妃的下人,瞧瞧今儿被她点悟的老爷,唉!这位肃北王妃,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
独孤娇又把蒋少奶奶请回仙女阁了,是经过蒋老爷同意的。
这下子,西兰城可是炸开锅了。
蒋老爷是出了名的老顽固,迂腐固执的令人发指。
如今,却屈服在一个女人的淫威之下,他们这些老友如何能坐视不理?
蒋老爷把独孤娇那一番话说给登门质问他的文人听了,这些人听了这番话,有人和蒋老爷一样幡然醒悟了,有人还是迂腐的固执己见,故步自封。
他们觉得独孤娇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妖女,她就是这朗朗清平西康城的一条臭水沟。
总之,这些文人联合起来,可是要抵抗独孤娇到底了。
瞧瞧她来了西康城后,已经有多少女人不安于室了?她就是个打乱男主外女主内的祸害。
“我是祸害?你们一个个还是米虫,废物呢!”独孤娇这暴脾气也上来了,她让人搬把官帽椅放在仙女阁门前,她往上一坐,品着茶,看向他们这些人嗤之以鼻道“就你们这些道德文章一肚子,却总把君子远庖厨挂在嘴边的文弱书生,若是离了女人,你就等着饿死吧!连碗粥都不会煮的人,有什么脸跑到我面前骂我祸害?哼!我祸害也比废物强!自己一年年考不上,天天在家什么都不干,坐吃山空等死不说,还整日捧着本破书嫌弃自家媳妇粗鄙,你们有些人也不想想,没有她们大汗淋漓的狼狈不堪,哪里来得你们的光鲜亮丽吃穿不愁啊?呵呵,我也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只是对某些人而言,活着都养不活不了自己和家人,可不是废物吗?读死书,认死理,故步自封,抱残守缺,这样的人若是高中做了官,不是贪官,也是个糊涂官!到时候,可就不知道是咱们谁为祸一方了!”
这群气势汹汹而来的文人,面对独孤娇这个……叼妇,他们……
独孤娇把茶盏递给一旁伺候的木槿,她起身举步走向他们,勾唇不屑冷笑道“你们就以为,就你们会读书啊?本王妃五岁就能背诵论语全文,八岁就明白四书之中的道理,可我有因为读书,就天天待在房间里坐井观天吗?告诉你们,凤凰山的子弟,个个满腹经纶,可拿起锄头他们能下田种地,收成后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拿起算盘,也能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为自己家族创收丰富。每一年各地只要是灾情严重,朝廷粮食不能及时运达灾区,皇上一句话,独孤氏子弟便能就地开仓放粮,拯救万民无数。而你们?你们和我们一样读书万卷,在灾年到来的时候,也不过是感叹一句‘天地不仁’的屁话罢了!这有什么用?你们是能凭自己的双手出力帮大家重建家园,还是能出钱让他们不饿肚子?说啊!一个个不是诗书满腹挺会能言善道的吗?这时候怎么不说了?”
这些人被独孤娇怒怼的涨红了脸,有人羞愧难当,有人怒火中烧。
独孤娇见他们都不吭声了,抱臂她接着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凭什么一口否决别人的努力?只要这人行事堂堂正正,不偷不抢,那怕是挑大粪的老伯,扫大街的大爷,他们都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重的。是因为他们的辛勤劳动,才让我们的家,我们在的城中,这么干净。而他们也能用自己的辛劳付出,换取钱银收获,养活一家人。他们那怕看起来再脏再臭,可也比你们活的堂堂正正!至少他们是凭本事养活了自己和家人,而你们这些人里,有些人一心读书,什么事都不管,完全就是家里的吸血鬼,父母妻儿的累赘!力所能及,这四个字你们都懂,却很少有人能做到吧?”
他们是读书需要时间,可他们也有放松出门的时候,为何就不能在那时候帮家里做点事,一是锻炼身体了,二也多多少少能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他们没有,认为自己读书有理,将来一朝高中,全家都跟着他们享福,所以他们如今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人的付出,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些虚荣心,而嫌弃自己的家人。
这就是文人,无情起来,比江洋大盗都狠。
全场一片寂静,无论是仙女阁的女客,还是围观群众,一个个的都安静不发一声。
独孤娇转回身走到官帽椅前坐下来,接过木槿奉上的茶喝一口,看向他们说一句“我说完了,你们可以开始辩解了。”
这些人哪里还好意思开口辩解?话都让她说完了,关键……她说的还都是事实。
“怎么?一个个的都无话可说了?”独孤娇见他们都不吭声了,她把茶盏递给木槿,背靠椅背看着他们笑说“既然你们无话可说了,那就散了吧!我这仙女阁还要做生意,就不招待诸位了,请吧!”
这些人一个个的或垂头丧气,或怒拂袖离去了。
围观人群在他们走后,可是齐齐鼓掌,佩服佩服这位肃北王妃啊!
今儿她一人,可是做到了大杀四方。
这女人与人唇枪舌剑起来也好看,反正比泼妇骂街有意思。
仙女阁的女客也笑了,只是笑得比较含蓄罢了。
这位肃北王妃,今儿可是为她们女人出了一口恶气。
“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忙各的,都别耽误自己挣钱养家的正经事了。”独孤娇起身挥挥手,让人群都散了,她也就回仙女阁了。
说这么多话,有点大动肝火,可得喝杯凉茶降降火。
“王妃,您太厉害了,原来吵架也能吵的这么激励人心啊!”蒋夫人年纪小,其实不是个闷葫芦,只是两家人都不许她胡闹,她才人前总是装的那么矜持端庄。
周少奶奶和于少奶奶也是双眼包含激动之情的看着独孤娇,有这样一位主儿镇场子,以后谁还敢来仙女阁送死啊?
独孤娇见她们一个个的欲言又止的,她也就假咳了声说道“我今儿不凶镇不住他们,你们可别学这一套。不过……你们可以学另一套,用道理堵的文人哑口无言。如果遇上蛮不讲理的人,那……只能武力镇压了。”
“我们也不会武功啊!”她们三个这下子倒是齐心了,异口同声说出她们是无奈。
独孤娇一想也是,她觉得她得给店里找个厉害的镇场子……
“王妃,王府来人了。”红桑神色古怪的走过来,一看就是出大事了。
独孤娇一见红桑这脸色,她都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带着红桑和木槿急匆匆离开了仙女阁。
她们三个可是心里太疑惑了,王妃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啊?
独孤娇出了仙女阁,马车都不坐了,直接骑马抄小路,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鬼渊不见了,四周守着他的人,根本没有看到他怎么离开的,只是……他莫名其妙不见了啊!
因为鬼渊浑身上下有毒的原因,独孤娇一直让暗卫远远的守着,不可以靠近水榭。
谁知道,这群暗卫日夜换班的守着鬼渊水榭,还是让人莫名其妙给不见了啊!
独孤娇急匆匆回到府里,跑到水榭,见朔方他们已经把水榭搜查的蚂蚁都找出不少了,就是……没见到鬼渊的人影。
西陵虞也是眉头紧皱,担忧的望着水面叹气道“今儿他说要玩象棋的,没想到……”
“他一定是被人带走,就像之前南仲哄骗他,否则……他一定会反抗,来人一定会死无全尸。”独孤娇在这里没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发现被死人尸体污染的地方,所以……这个笨蛋又被人骗走了。
“他会回来。”西陵流清一点不着急,鬼渊是喜怒无常难以控制,可独孤娇的血对他极有吸引力,他脑子如今还迟钝,应该……
独孤娇被西陵流清一看,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鬼渊是脑子笨,反应迟钝,可是……如果有人提醒他,他会不会……
“你们在找什么?”鬼渊真的回来了,他踏水而来,轻飘飘的落在了青石地板上,这处水榭以青石为基,上建造雅致木屋,十分幽静淡雅。
西陵流清的剑出鞘了,她把独孤娇护在了身后,运功就要出第一式四时八节……
“你又做什么?”鬼渊眉头一蹙,看了西陵流清一眼,便转身回房去了。
独孤娇从西陵流清身后转身走向屋子里,打量没什么事在喝茶的鬼渊,缓步走上前,一手提裙小心翼翼问一句“你出去……见谁了?”
“不认识!”鬼渊坐在桌边喝茶,对于独孤娇的问题,他先是摇头,后又目光灼灼的盯着独孤娇,露齿一笑“他们一个叫杜衡,一个叫竹子溪,说只要我吸干你的血,我就可以得到重生了。”
独孤娇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往后一一退,转身跑过去躲到了西陵虞背后,探出一颗头看向长有四刻犬齿的鬼渊,她顿觉寒毛直竖,头皮发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尚算合扇劝他道“鬼渊,我对你可不错,你可不能……我不要求你知恩图报,可你也、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鬼渊的眼睛已经泛红了,他周身爆发出恐怖戾气,长发无风自动,手中的青瓷茶杯已被他捏的粉碎。
独孤娇见这家伙真没人性的,她养条狗都喂熟了,可他……她一把拉拽着西陵虞跑出屋子,闭着眼睛就是大喊一声“救命啊!”
西陵流清的剑瞬间出去,八应决一招接一朝出手,直到第五招天地肃杀攻击向鬼渊……整座水榭都塌了。
西陵虞抱着独孤娇退到了杨柳垂岸边,整片湖上都成一片冰雪天地了。
“快走!”东方傲一把抓住西陵虞的手腕,拉着他们夫妇二人向竹林中跑去。
独孤娇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有两抹身影破冰而出,一路打着向他们这边来了。
西陵流清不敢与鬼渊近身打斗,她只能远远的出招,可这个鬼渊可是百年不老不死的怪物,她再是练成八应决天下无敌,可对付此人畏手畏脚,也是着实打得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