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澈瞥她一眼，在床头“唰唰唰”抽了几张纸巾丢到她脸上，径自去洗澡。
黎姿呆呆地捏着那几张他丢给自己的纸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一片茫茫然的空白，直到后来，浴室里传来水声，她才有些回神过来。
其实，狄澈刚才，是有些不忍心的吧？他刚才，是有注意到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停下来呢？为什么会将纸巾给自己呢？所以，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就一丁点儿的，好感了？
这么多年，她的努力，其实，是有成果的，对不对？
所以，黎姿，其实，你还是很幸福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
她捏着他抽给自己的纸巾，握在手心里，却连将纸巾用来擦眼泪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对她的好，她都用心，镌刻成用不推测的回忆，铭记着，等到未来，再拿出来，慢慢地回味……
狄澈披着浴袍出门就看见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黎姿坐在床上傻笑。
她的笑容，让他心中有些奇妙的松动。
“抱着几张纸巾有什么好笑的，要不要我签张支票给你？”
“好呀好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黎姿根本没听见狄澈在说什么，乐颠颠地点头，从床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腰小狗一样的磨蹭，“狄澈，我知道，你其实是很温柔的。”
温柔？
狄澈看着她，站在床边，微微地低头。
因为听见她回答而寒下的目光，闪了闪，手掌按住她的额头，将人推开。
“你再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黎姿赶紧安分下来，眨巴着眼睛，还是一副小狗一般的神情，往被子里面缩着。
她一手捏着他给她擦眼泪的纸巾，仿佛捏着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诚然，对于黎姿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这几张薄薄的纸巾，还代表着，他对她是关心的。
另外一只手，黎姿侧脸看了看身边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
指尖藏在被子下面，偷偷摸摸地从床单上走过去，蹭到他的身边，去牵他的手。
他大概，是睡了吧？
这女人，真是会演戏，刚才听见钱那么高兴，这会儿到还记得过来表现一下深情吗？
根本就不用睁开眼睛，狄澈就能够感觉到，身边的人，摸过来的手指。
他装作熟睡任她牵了一根手指
狄澈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嘴角，带上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黎姿拉着狄澈的小指，幸福而满足地沉入了黑暗中。
两人，一夜好眠。
半月后，澈集团总裁办公室，a市最高的地方，狄澈斜倚着金丝红楠木的沙发靠背，接过秘书小万送来的东西。
“你是说，抑郁症？”
狄澈抖了抖医生送过来的资料，语调难得多了点诧异的元素。
他还记得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沉默流泪的样子，还有她的手背上，那些细密的小小针孔。
其实，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体状态不好，硬要怀孕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但是辛苦到这个地步，还多少让狄澈吃惊了。
“你去给她看下。”
他这样说。
那个孩子，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变成澈集团的继承人，所以，他是关心孩子，才让医生过去看看的。
于是，黎姿见到了一个特殊的医生。
“黎小姐，这是张医生。”
于妈笑着介绍。
而黎姿的目光，却紧紧地，落到了，和张医生一起进来的狄澈的身上。
“我有好好吃饭，也很乖。”
她往床上缩了缩，回答得更加的乖巧起来。
但凡是个人，天天被逼着吃那么多东西，而且本身有吃不下，就算嘴上不说，身体却已经开始排斥了。
她对医生有恐惧。
不想再吃药，也不想再打针。
“黎小姐好。”
张医生说话很温和，衣着整齐，笑容亲切，让人一见之下，就会心生好感。
似是发现了她的排斥一般，他笑着走到她的床边，向她保证：“黎小姐，没关系的，我过来就是和你聊个天，我们不吃药，也不打针。”
“不吃药？不打针？”黎姿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落到一旁的狄澈脸上。
她对他的依赖，依恋，总是如此的明显。
狄澈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居然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很自然的，把黎姿搂到了自己怀里。
怎么怀孕了，还是这样瘦瘦小小的感觉？每天吃那么多的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张医生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坐在黎姿身边的狄澈：“那个……狄总，您能不能……稍微的，呃，回避一下？”
狄澈挑眉。
张医生赶紧解释：“人少一点，黎小姐也会比较愿意说话
。”
狄澈看了看医生，再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黎姿，站起来走了。
黎姿的目光，几乎是粘在了他的身上，跟着他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背影，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医生的身上。
“黎小姐，你好。”
“你好。”
黎姿回答得比较拘谨。
“我姓张，是个心理医生。”
张医生觉得黎姿的状态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问可是，单纯的身体原因，不太应该会让她的妊娠反应如此严重才对……
“张医生，你好。”
“黎小姐不用紧张，就当做我是个普通的朋友，我们聊聊天就可以了。”
张医生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按下了录音的按钮，放在桌子上，“我叫张怀民，黎小姐可以称呼我小张，或者怀民。”
黎姿的嘴唇动了动，没好意思叫出口：“嗯。”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边上那只打开的录音笔上面。
狄澈……他是因为关心她，所以才专门找来心理医生，给她看病么？其实，她只要能够经常看见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了，至于呕吐啊，或者反胃恶心什么的，那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她并不会觉得难受的。
真的。
黎姿的手里，还捧着方才放着中药的碗。
碗里的药汁，她早已喝下，口中一阵阵的苦涩，却因为狄澈的到来，将手边的蜜饯给忘记了。
其实，只要他来了，她就不会觉得苦了。
黎姿很配合地回答着医生提出的各种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医生，之所以能被狄澈给请过来，本人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起码，刚开始紧张的黎姿，和他说上几句话以后，就没有那么的局促了。
“我很好，一直都挺好的。”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自己很不错的信息。
张医生只是笑着，并不反驳她，任由她自顾自地说下去。
“狄澈对我很好，我的生活也很好，我现在又有宝宝了，没理由不保重自己的，所以，我很好。”
她急促重复。
张医生的目光闪了闪，没有打断。
黎姿翻来覆去地强调着自己很好，不用担心的讯息。
但是话题就这么多，说到后面，她也无话可说了，一抬头，却正好看见，狄澈站在门口，望着里面
卧室很大，黎姿的声音虽然不是蚊子的呢喃，不过也不至于如同母狮的怒吼。
所以，站在门口的狄澈也听不出来，她到底和医生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见，她微笑着。
在狄澈的记忆中，黎姿似乎一直都这样，淡淡地微笑着，微笑着看着他，微笑着面对所有公平的，不公平的一切，微笑着，被他讽刺，承受他的伤害。
“狄澈。”
看见了狄澈，黎姿脸上的微笑，如同盛放的花朵般绽开，连着她身体周围的空气，也染上那温柔而喜悦的味道。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张医生起来告别。
“嗯。”
黎姿点头，又带着点不确定的样子问他，“我没关系的吧？”
“没有没有，狄夫人很健康，一定会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早就被狄澈嘱咐过，不管检查和治疗的情况如何，他都必须告诉黎姿好的方面。
专业人士的安慰对黎姿来说，很有效。
刚才看见医生进来的紧张样子，在目送他出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派轻松的目光。
她看着那医生走出去，和狄澈说话，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快要三个月了，宝宝应该已经有了形状，摸上去，也有些硬硬的感觉。
她有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一直都在关心她，可是，一旦孩子出身，她就要离开他了。
宝宝，妈妈可能根本不会看见你，可是，妈妈是很爱你的，因为，你是妈妈和最爱的那人的小孩……
只是，我们之间，没有母子的情分而已。
孩子生下来，她就要离开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足一年了……
“所以呢？”
别墅的书房里，张医生对着狄澈的质问，后背全是狄汗。
他根本就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淡定从容的狄总，会有如此巨大的压迫感。
“狄，狄夫人，是很明显的，产前抑郁。”
录音笔沙沙作响，里面还缓缓地流淌出方才黎姿聊天时候的声音：“我很好啊……”
“她不是说她很好吗？”听到那软软的嗓音，狄澈不自觉又了几分。
“那，那是自我暗示。”
医生避开狄澈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地板，汗津津地解释着，“因为狄夫人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排斥这样的情况，所以会不断地重复，她很好，她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