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执让鲁从珏在秘境里“制造”了一个“慈音”出来,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如谢观徼的猜测,他想在这里好好的和慈音道个别,哪怕对方只是秘境依据设定模拟出来的人物。
但不是都说成佛便是身化万物吗?
秘境里的“慈音”理论上也是万物的一部分啊。
宁执对于自己被困在现代时很突然的就失去了一个朋友这件事,其实一直没能很好的释怀。只不过因为他的感情比较平,这才没有让旁人看出来。
可姬十方并不是别人,有些时候他比宁执还要了解自己。
于是,在花世秘境开始之前,姬十方提出了这么一个“在秘境加一个慈音”的建议,当然,姬十方并没有对宁执说他这么提议的真正理由,因为他知道,以宁执的性格,如果这事做出来只是为了宁执,那宁执很大概率是不愿意打扰逝者的安息的。所以,姬十方对宁执说的是另外一个理由:“世界合该知道慈音都做了什么。”
这也确实是姬十方有了这个提议的原因之一。
作为一个自私自利的魔修,姬十方做了好事的话,是绝不可能甘于默默无闻的,他知道慈音愿意,可慈音的亲友难免会意难平。姬十方不是很愿意称自己为慈音的亲友,他和那个大和尚在三观上相性不合,但谁让宁执期是慈音的朋友呢。
宁执当下便心动了,他必须得承认,他就是这么一个俗人,永远达不到那种做了好事不求回报的超然境界,他的朋友慈音是个真正的英雄,必须被世界知道。
不过,虽然宁执很想,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先去和华阳商量了一番后,这才有了如今的动作。
他知道眼前破庙里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还是有些情不自禁。
“这一次我不会再阻止你,因为我知道那个选择才会让你获得真正的快乐。”宁执对慈音缓缓开口,就仿佛这才是慈音临行前的那一晚。宁执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慈音走之前,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我只是想在你走之前,和你正式地道个别。”
宁执的朋友很少,慈音绝对是其中占有重要一席之地的那个。
哪怕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
可宁执就是知道,不管慈音活多久,他们都会是彼此一辈子的朋友。他喜欢看他写的话本,喜欢和他一起闲聊,甚至怀念他追着他交稿而他想尽办法赖账的样子……
“慈音”没有说话,只是盘腿坐在蒲团上,微笑注释着宁执,时不时地点点头,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进行着鼓励,就好像他真的变成了一个高僧,聆听众生哭,宽慰众生愁。
一直到宁执都说完了,“慈音”这才开口:
“缘起缘灭,世间的事大抵不就是如此吗?缘分到了,我们就相遇了,缘分没了,我们自然就要分开了呀。这是一件再自然的事情,不该如此悲伤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另外一个人,我们注定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陪伴,而是我们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彼此都活的很好。
“你希望我一切都好,我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可你真的很好吗?”宁执觉得这才是他一直执着的点,他知道他会过的很好,可慈音到底如何,没有任何人可以说清。
“慈音”笑了,就仿佛是真的慈音在借他之口对宁执说:“我完成了我最初救人济世的心愿,实现了自我的价值,悟到了一生所求之佛法……如果这还不算好,那我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才是好了。”
宁执怔怔的看着慈音,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认命的长叹;“你是对的。”
“我自然是对的。”“慈音”促狭的对着宁执眨眨眼,“有位智者曾对我说——在我看来,信仰只是为了帮助相信它的人变成更好的人,这与你吃不吃肉、喝不喝酒,写不写话本都没有关系。要我说,这话还得加一句,这与我还活不活着也没有关系。我已经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更好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宁执一点点睁大了眼睛,这话正是他曾对慈音说过的。那个时候慈音刚刚被扒了嘴遁道人的马甲,在佛子的身份与凡夫俗子的爱好中苦苦挣扎。
很久之前,慈音因这话而顿悟,很久之后,慈音又用这话送了他一场释然。
命运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圆吧。
然后,林临小队一行几人就带着他们队伍里的普通人、拿着画像,寻到了破庙里,接到了陪伴高僧上山的隐藏任务。在其他人欢天喜地的时候,“慈音”只是安静笑着站起了身。
他与宁执进行了最后一次道别:“这一回我是真的要走啦。”
万望珍重,有缘再见。
宁执目送“慈音”就这样在一片喧闹中,缓缓走出了视线,这一回他终于没再执着于拦下对方。“慈音”穿的正是他走那日的袈裟,不算特别精致,也不算寒碜,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常服,半新不旧说不上来什么颜色,却是慈音的最爱。他的离开,就仿佛他只是出一趟远门,不日便会回来。
林临似有所感,看着他们护送的“慈音”大师在看不到人后,又朝着来时的县城方向,合掌鞠了一躬。
林临是知道慈音佛子已经圆寂的消息的,只是不甚清楚佛子为何陨落。得知佛子不仅出现在秘境之中,还是隐藏任务中的一环后,林临便猜到了道君的意思,他想借秘境之口向世人揭开这个秘密。只是林临不懂,为何大师要和谢观妙小队护送的普通人道别,又为何会如此依依不舍。
“您在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