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气虽然还是那么寒冷,可风已不再是刺骨的凛冽,路上的行人多起来,浪子的心也萌动起来,秦楼重又生机盎然。
“春天快到了嘛!”
“江南春来早,以往在京城的时候,还要等个把月纔能感受到春意呢!”快活楼上,杨慎淡泊面容下隐隐流动着一丝忧伤,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苏州奔赴云南谪戍之所了。
京城?这几日秦楼已经接待了好几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了,想到今年的大比自己九成九要放弃,心中竟对他们生出几分艳羡来。
“别情还没有去过京城吗?”杨慎察言观色道。
我苦笑着摇摇头:“恐怕还要等三年呢!”
别人求金榜题名,而眼下的我却避之惟恐不及。进士乃国家官僚体制之g本,不仅卿相皆出于此,就连七品父母官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只是一旦榜上有名,朝廷便重视有加,行止往往身不由己,远不如眼下在苏州做个推官逍遥自在。
“少年x刚,刚则易折,晚三年未尝不是好事。即便是现在,别情你都有些锋芒毕露了,官场上毕竟讲究中庸之道。”
杨慎心中该是感慨万千,在和我现在一般年纪的时候,他已经是状元了,可刚直的x格终于让他尝到了皇权的威力和人情的淡漠,虽然已经看淡了人生,可面对和他当年颇有些相像的我,他还是忍不住规劝道。
“升庵公的教诲我定铭记在心,”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就像江湖一样,官场不是我久留之地,我不会非要等到功成身退,倒是晓生公给我找的差事,叫我欲罢而不能。”
“晓生?”提起这位挚友,杨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是有名的缠人鬼,被他缠住了,可有你的好看。”
“……?”
“这些年他在官场韬光养晦,传说自然就少多了,难怪你不知道。就拿他的那段姻缘来说吧,他是个世家子弟,自然沾染些风流习气,正德六年会试过后,大家都在等消息,只有他和另外两人天天走马章台,结识了京中名妓薛花儿,便缠得她没一刻的消停,还与薛花儿的老相好让栩王爷打了一架,后来知道随王爷进京的宜伦郡主是个大美人,又缠着王爷要娶人家妹子,结果真是大登科后小登科,辛未年那科,数他境遇最奇。”
竟是这样?眼下的白澜早没了少年的浪荡与风流,再想起昨天接到的他的书信,里面隐隐透露出来的那颗疲惫之心,或许若干年后的我也是如此吧!
心情郁闷地回到秦楼,刚进大门,迎面正碰上李思和苏瑾,苏瑾淡淡地笑着,彷佛早来的春风融化了她往昔的冰冷;倒是李思的狂傲之色却不见了许多,见到我之后,他的神情纔陡然飞扬起来。
“动少,苏州城里怕就属你最忙了,我来了两天,现在纔见到你。”
“你的心思哪在我身上?”我微笑道:“g本眼里只有一个苏大家嘛!”
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李思的丰姿比之前朝的敷粉何郎、雪衣谢庄也不遑多让,与苏瑾正是珠联璧合,看两人眉眼间传递着亲昵,想到苏瑾一身妙处怕是被这厮享用了,我心里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李思告诉我,这两日沉舟家里的几株异种梅花争相开放,沉舟邀亲朋知己前去观赏,他也接到了请帖,便邀苏瑾一道前去。
我也接到了沉舟的帖子,不过为了孙妙,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算好,便随手把请帖扔到了一边。可听李思的话,我心中却蓦地一动,沉舟怎么和他扯上了干系呢?不过,转念一想,沉舟是江南有名的大盐商,大江盟的私盐正需要他这样的人物纔能销得出去,心中便释然。
“沈大老爷不是又想收门票钱吧!”我笑道,卖官盐没有多少利润,私盐屡被查禁,想来沉舟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租细园,又是霁月斋的开业典礼,又是上元节花会了。
“那可是宋三娘的主意。”李思淡然一笑,只是眼中却陡然s出一道挑衅的光芒,目光里甚至有一丝得意,而一旁的苏瑾却因为视角的关系毫无察觉。
哦?我微微一怔,这厮是有心和我别苗头,还是因为宋三娘的闺名也叫做苏瑾,他就先把她给做了呢?弄不清他目光的含义,我心中胡乱猜测起来。对于李思,我从没期望他会像齐小天那般君子,尤其是在听到了他与静闲的欢好之后,我更是有种直觉,他的y邪甚或不在我之下。
“三娘是个鬼才。”我随口应道,心里却在盘算着苏瑾的未来,想到李思极有可能是利用她,想到她日后可能的追悔莫及,我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快感。
“大江盟这边”七连环“的毒可解的差不多了吗?”我换了话题。
李思点点头,冷笑一声,道:“唐门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可笑陆眉公偏偏一力庇护……”
“一力庇护的人是我。”我打断他的话头:“唐门向来与大江盟相善,李兄的话可令人费解的紧啊!”
“齐盟主是被唐天文蒙蔽了!”李思斩钉截铁地道,只是听我公开维护唐门,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讶色:“听说唐门大小姐唐棠是江湖第一美女,莫非动少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爱屋及乌?”
“是啊,”我目光投向了苏瑾,明媚阳光下,那张无瑕的脸虽然有些苍白,却隐隐透着两分熟悉的潮红,让我心中一阵刺痛:“苏大家弃我如弊履,我只好打唐棠的主意喽。”我半真半假地道。
“大少半年多音信皆无,人家以为你做了负心的王魁,到后来……不说了,一切都是缘分……”苏瑾浅笑薄瞋,身子却轻轻靠在了李思身上,两人携手而去。
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她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相错的瞬间,嗅到的依旧是那彷佛空山新雨后的清新气息,叮当的环佩依稀从初遇那天就摆荡在腰间,只是,她还是从前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苏瑾吗?
“缘分,这是负心人的最好借口。”白秀冷眼望着李思苏瑾两人远去的背影,面沈似水,见我不豫,纔换了一副表情,小声道:“大少,沈熠沉大少到了。”
话音未落,沉熠已经搂着秦楼四小中的崔小芸从有凤来仪楼出来,见到我,顿时兴奋地笑了起来:“别情,大过年的你跑哪儿去了,满世界找你都找不到,连苏州花会你都错过了?!”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明白他是不想把遇袭之事泄露出去,把烦恼暂且压在心底,笑道:“你找我怕是假公济私吧,听说在花会上你力挺小芸,我还没谢谢你呢!”
“谁让这小妮子这么可人!”他轻轻拍了拍崔小芸的脸蛋,笑道:“别情,你开个价,兄弟我要替小芸赎身!”
看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柔情蜜意,就算明知道他是在做戏,我也能感觉到他对崔小芸真的动了心。想想秦楼四小都是六娘培养出来的,再联想到庄家姐妹,六娘对内媚之道果然别有j研。
“秦楼是我干娘的,所以我无权把小芸送给你,伯南你就看着给吧!”我见崔小芸露出期盼的眼神,便索x把戏唱足。
沉熠笑了起来:“小芸妳看,妳们少东家纔是个天才呢,我一面掏银子一面还得谢谢他。”看她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小芸,别说为了妳我什么代价都肯出,就算为了我松江沉家的名头,这赎身银子我也不能少给呀!”转头对我道:“十万两。”
“十万两?!”周围几个看热闹的顿时惊呼起来。
崔小芸先是一脸讶色,之后,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伏在沉熠的x前低低啜泣起来。
我心中却暗暗称赞起来,这个沈伯南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呢!他不仅不着痕迹地还了我的人情,而且借机向有心人展示他沉家的财力并没有因为受到袭击而有多少损失,从而让客户对沈家的财力抱有充分的信心。
“十万两太多了,”我假意皱眉道:“秦楼培养小芸花费不足千两,十倍回报,干娘她就该知足了。”
“别情,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感情打了折扣。”沉熠正色道:“只是,我今天就要带走小芸。”
“那好。”我吩咐白秀带崔小芸去办理赎身的手续,自己则把沉熠顺理成章地带到了我在有凤来仪楼的书房里。
我一面沏茶一面笑道:“你这浪荡少爷倒转了x了。”
“别情,你该知道六娘的手段。”沉熠叹了口气:“有时候还真羡慕你呢,不仅娇妻美妾个个如花似玉,就连干娘都这么有本事,你,真是艳福不浅!”
“我命好。”不想在这方面纠缠下去,见他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搭银票来,便一皱眉,道:“伯南,外面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你我朋友一场,你若真喜欢崔姑娘,我日后少不得叫她一声嫂子,这钱你让我怎么收?”
沉熠却诚恳地道:“别情,我不说你也明白,我不光是为了小芸,更为我们沉家。这次红货被劫,虽然唐门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并没有追着要货,甚至还允诺派人协助我们调查那批红货的出货方向,可无论如何我家也要尽快把货补上。你也知道,珠宝这东西,不是从广东那边走私进来的,就是从倭人那里走私进来的,我家与南蛮没有联系,宋素卿也找不到了,我又不可能从宗设那个王八蛋手里购买,只能打霁月斋、积古斋的主意,可不知是谁走露了消息,两家都把原料的价格提了近三成,我爹一犹豫,就有传言说,我沉家此次损失不是三十万,而是一百三十万,已经元气大伤,弄得许多客户都开始动摇起来,甚至一部分已经要求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他抖了抖手中的银票,接着道:“所以,现在很多人在盯着它呢,只有秦楼把它存进了钱庄,证明这银子确实已经支付给秦楼了,我做的这一切纔有意义。不过,我家的现银也不多了,所以别情请你帮个忙,这十万两银子我还要借用一年。”
“这本来就是你的钱,你怎么用都行,我秦楼只是出张银票而已。”我笑道,心里却犹豫起来,沉家毕竟干的是走私买卖,何况六娘传来的情报说他沉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我不想和它发生什么经济上的往来,这十万两银票的用途可就要仔细斟酌了。
“松江的金彩提花缎天下闻名,”我沉吟道:“而寒家妇女又多……”
沈熠心思玲珑,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别情,你真是谨慎。不过,就算年前松江一场大火让丝绸价格猛涨,一匹上等松缎值银也只六两银子而已,十万两纹银,那可是一万六千多匹呀,眼下受创后的松江织造局一年产量才不足五万匹……”
“那就供给十年好了。”我笑道,两人遂草拟了一份契约。
之后,沉熠纔问道:“我去找宋素卿,发现她已经离开了,之后听说你曾经到过昆山,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摇摇头,却问道:“伯南,那天我没来得及问你,唐门确实给你订金了吗?”
去昆山虽然并不机密,可知道的人却很少,沉熠能够得知,足见沉家在苏松两地的影响力。只是他和宋素卿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却不知她陆上的巢x,想来宋对沉家并不十分信任,我也就没有必要透露宋躲在竹园的消息了。
“不是订金,而是全额的预付款,这是唐门极少采用的方式。”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望了我一眼,纔道:“我猜他们是想在年底前用完这笔银子。”
“银子还怕花不出去?”我不由一怔。
沉园收入中的绝大多数是田租,并没涉及到复杂的商业;师父也没有多少经商的头脑,他那庞大的财产估计很可能是我师祖的遗产,而秦楼也是六娘在主持;虽然我经常想到一些奇妙的经营点子,可对于商业运作的细节和内幕,我的知识远远比不上六娘、宝亭,当初选定宝亭主持中馈,这也是原因之一。只是我随口的一问,却让沉熠再度讪讪笑了起来。
“好了,不给你出难题了。”我立刻就明白这定是牵扯到唐门内部的明争暗斗,而我也只需把他的猜想告诉唐三藏就算尽了我唐门女婿的责任。
何况,唐门要的这批珠宝一旦进入市场,恐怕霁月斋、积古斋甚至宝大祥的杭州、苏州两号都会受到冲击,他们都有可能与宗设暗通消息,沉熠不是江湖人,知道太多反而对他不利。
沉熠借坡下驴,笑道:“听说你就要迎娶殷家的二小姐了,怎么没有去杭州呢?”
“去了杭州,少不得应酬,而我对那些繁文缛节却早就厌烦透了。”
沉熠微微一皱眉:“可殷家怕不是这么想的吧,我家都收到了请柬呢,原本以为是你请客,看落款却是殷老爷子的名字。”
我顿时明白了殷乘黄的用意,宝大祥经历劫难后名声大损,若要重振声威,则急需强力人物的支持,而我此时正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
“怪不得他那么痛快地答应了我和宝亭的婚事,原来心中自有小九九。”我心中暗暗生出一丝不悦,又弄不清楚宝亭是不是也赞同了她父亲的做法,心中更是烦乱。
“你不知道吗?”沉熠似乎猜到了什么,笑道:“你可别想太多了,换我是殷老爷子,恐怕还不止这点花样呢!再说,能认识江东的这些商界名人,对你也有莫大的好处,看殷老爷子的架势,或许是想把宝大祥当作女儿的嫁妆送给你吧!只是……”
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我好半天:“啧啧”称奇道:“别情,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早听说殷家二小姐才干非凡,还没等我认识,她就已经成了弟妹啦!”
沉熠的话果然让我心里舒坦了许多,只是想起苏州这里六娘已经准备好了一场人数不多但相当隆重的婚礼,我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第二章
“半城人都知道你要娶殷家妹子呢!”杭州卫的马车里,武舞偎着我艳羡道。
从大井巷口就看得清清楚楚,殷宅果然是张灯结彩,喜字高悬。进进出出的佣人仆妇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脸上一扫前些日子的晦气,都是喜气洋洋的。
我带着高七秘密抵杭后,并没有急于去殷家,而是先拜会了武承恩,此番对付宗设,要仰仗他良多,而我一旦进入了殷家,恐怕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了。没想到沉希仪的动作竟然比我还快,已经和武承恩商定好了人员抽调和后勤支持的计划,就在我前脚纔离开了武宅。倒是武舞最高兴,缠了我一天,纔放我去殷家。
“妳爷可不喜欢这么张扬。”我皱眉道,吩咐车夫出了南城门,直奔沉希仪家而去。
不出我所料,沉希仪正在杭州家中。武承恩因他升任南京五军断事官,便有意不把此处宅子收回,眼下怀孕七个月的沈夫人和孀居的沉希珏还住在这里,并没有跟随他前往应天。见到我,一家人都高兴起来。
“算算日子你也该来杭州了。”沈希仪一面让妹子布置酒菜,一面把近来剿倭的准备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听我这么说,正俯身给我斟酒的希珏不由偷偷投来一缕幽怨的目光,似乎是在埋怨我竟不是特意来探望她的。趁着沉希仪拨弄火盆里炭火的当口,我轻轻捻了一下她肥白的小手,一只玉同心结已经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急忙攥紧了拳头,双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眼角余光捎了哥哥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注意自己,便借着端起酒壶的动作,指若兰花正点中了我的眉心。
我假意嗅着脸前残留的脂香,希珏的眸子便愈发水汪汪的,只是此刻沉希仪已经转回到榻上,我只好放过希珏,接着道:“听武承恩说,你调动了浙江都司一个副千户、三个百户和四百j兵?”
“若不是我抬出你来,武大人还没那么好说话呢!”沉希仪笑道,我c了句“你倒学得快”,听他接着道:“浙江都司固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武大人治军确有一套,十三都司中,浙江兵丁之锐只略逊于北平。”自从他知道了武承恩和我的关系后,便把对军中腐败的调查重点从他身上转移开来,此刻谈起武承恩来,就少了一份拘谨。
“唐佐你久在军中,自然不会看错。可是,你此番调用的人里,却有一个我很不赞同,此人就是杭州前卫百户乐茂盛!”
“别情,我知道,他曾和武舞过从甚密,不过这件事你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纔对。”沉希仪拧起了浓眉:“虽然我不赞同你娶武舞,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她,可既然决定了,那她以前的事情你就该忘掉,这纔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x襟。”
他顿了一下,又道:“何况,乐茂盛是南京军中有名的新锐将领,箭法更是神乎其神,人称军中小李广,他所辖百户,是浙江都司中的j锐之师,百十二人俱是弓马娴熟,寻常一个千户所也不见得能击败他。有他襄助,你我胜算可是又多了几分啊!”
“唐佐,你看我像是个因私而废公的人吗?!乐茂盛和武舞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不想让他参与剿倭,是因为我怀疑他与一桩谋杀案有关。”我正色道,自己心里却明白,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在乎武舞的从前了,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和理由,或许我会把她从前那些情人一一杀掉,自然也不会漏掉乐茂盛。
我把况天的死因述说了一遍:“天下虽大,可一箭能伤了况天的不会超过五人,乐茂盛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嫌疑最重的一个。若真的是他,他与倭寇有联系也并非没有可能。故而,他部下越是j锐,对我们的威胁可能就越大。”
“是这样啊……”沉希仪不由得犹豫起来,半晌纔下定了决心,道:“别情,此事不解决始终是你一块心病,那就借机考察一下乐茂盛吧!原来我想调用他的全部部下,现在我只用一半,再找人监视他,一旦发现他有异动,立刻调动大军捕杀他,有你我在,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说通了沉希仪,两人便开怀畅饮起来。沉希仪本来酒量就浅,加上一旁斟酒的希珏偏心,没过几巡,他已是醉了,举杯慨然道:“大丈夫在世,需立不世功,封万、万户侯,宗设之头,正、正合祭你我……兄弟军旗!别情,你、你别去当……什么劳子推官去了,干脆……参军吧!”
“哥,你醉了耶!”希珏一面瞋道,一面却又给他添满了酒,直把他灌得醉倒在榻上。
烛光照着她的脸愈发红腻欲滴,我看着心动,伸手环住了她丰腻的腰肢。
希珏意外地没有躲避,反而把身子朝我怀里挨了挨,凝望了我好一会儿,纔垂下眼,幽幽叹了口气,道:“哥哥,你从没真心待过奴家……”
“这么说我多冤枉啊!”
“哪个敢冤枉你!”希珏幽怨地白了我一眼,道:“哥哥娶了殷二小姐之后,就有人主持中馈了,该可以纳妾了吧——其实哥哥现在就有四房妾室了,那哥哥你可曾想过迎娶奴家吗?”
我舌头顿时像被打上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搂着希珏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
希珏低眉续道:“其实奴家再嫁之身,别说不敢窥视正室之位,就连妾室奴家都是奢望,可眼下这青不青、兰不兰的……”
我勉强笑道:“妹子,只要妳喜欢我,我喜欢妳……”
“名分不重要,是吧?”希珏使劲掐了我一把,道:“那哥哥你和我大哥说去,说你喜欢我,要我做你的女人,那我就宁肯不要什么名分了,就算是做哥哥你的外室、私窝丫头也心甘。”
希珏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我能和希仪这么说吗?我知道我不能,当我出了师,与这个社会联系得越来越紧密的时候,我的行为也就越来越受到约束,在我得到些什么的时候,我也正在失去些什么。
“希珏,妳哥哥我还没荒唐到随便送人同心结的地步,所以,别心急,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等着哥哥我吧!”
“讨厌啦”希珏心愿得偿,笑靥如花地瞋道。
“新姑爷到了,新姑爷到了!”
离殷宅还有十几步远,心思灵活的下人已经在注视着那辆四匹骏马拉着华丽马车,见从车厢里下来的年轻人正和人们议论的二姑爷面貌相仿,便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柳澹之已快步迎了出来,见真的是我,连忙上前拉住我,笑道:“别情,总算把你盼来了!”
径直入了中堂,殷老爷子和十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已经接到信儿等在那里了。老爷子的气色明显好过狱中的时候,见我进来,顿时喜笑颜开;而那些妇人则交头接耳,议论起我来。
上首的两个老太太应是殷乘黄的大嫂二嫂,他旁边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妇该是他的元配夫人,不过,这些人都与我无关,宝亭的母亲是老爷子的二房殷齐氏,传授她锁y奇术的是老爷子的四房殷祖氏,略一留心,我便找到了这两人。
殷齐氏看我的欢喜目光显然与旁人不同,而艳冠众女的殷祖氏的目光更是耐人寻味,甚至隐隐让我感到一丝压力来,让我知道她真的拥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大嫂二嫂、老太婆,宝亭的眼力不差吧,别情这样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虽然我和宝亭的婚事颇有些功利色彩,甚至我和宝亭最初的相识相交也是基于利益基础,如果我不是富甲一方的沉园少东,风流倜傥的一榜解元;如果宝亭不是宝大祥的女公子、一个温婉可人的俏佳人的话,我和她或许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可听到殷老爷子这么说,那种从骨子里泛出的势利,让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不满,微微一皱眉,道:“岳父大人夸奖了。其实我爱宝亭,正如宝亭爱我,并不是爱上了对方的身份和地位。真正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女婿该是柳大哥纔对,他一介文弱书生却能临危不惧,不知该羞煞多少人,又慕煞多少人!”
殷老爷子一怔,目光和我对视了片刻,纔软了下来,他该明白过来,我并不是一个可以受他随意摆布的人,虽然他是我的老泰山。眼角余光中,柳澹之清臞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的神采。
不过,为了宝亭,我还是做了妥协,同意先在殷家举办一场婚礼,日子就在后天,殷老爷子定的正月二十八。
“主子,你好威风耶!”紫烟趴在我的肩头腻声道:“在这儿婢子都闷死了,谁都不认识,大少nn又忙着交接宝大祥的事务,婢子只好天天数着手指头盼着二月二快点到来呢!”说话间,她那白嫩如葱管的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按照习俗,我虽然住在了殷家,却无法与宝亭相见,不过,没多久我就见到了紫烟。分别几个月,紫烟出落的越发美丽,模样也越来越像当年的苏瑾,我不禁把往日对苏瑾的爱恋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妳这小妮子也思春了吧!”
先前六娘曾说过,等宝亭嫁过来,就让我把紫烟收了房,听我调笑,她脸竟顿时红了起来,左顾言他道:“殷家的规矩大的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也不知大少nn是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年的。”
“我倒觉得你倒是越来越守规矩了,还真像是殷家的人。”我笑道。
“什么呀,少爷!”紫烟不满地瞋道:“这可是大师娘的功劳,跟殷家有什么关系!”
提起大师娘,我又想起宝亭的四娘来,紫烟眨了眨眼,犹豫道:“殷四娘神秘的很,极少和其它的姨娘在一起,只有大少nn和她最亲近,而且,虽然大少nn没练过武,可殷四娘却是个高手。”
“我知道了……”
当初宝亭没有瞒我,她早告诉我殷四娘是江湖人,可宝亭不谙武事,自然不清楚殷四娘的来历和武功的深浅,然而在我的锐利目光下,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武功与萧潇的玉女天魔大法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她该是魔门弟子了,我心中已经给殷四娘贴上了星宗的卷标。玉女天魔大法其实就是天魔销魂舞、天魔吟与天魔变筑基篇的结晶,我在了解了星宗两项绝技之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而星宗虽然没有锁y之类的奇术,可既然师父能将天魔刀改头换面形成一套崭新的刀法,那么星宗从相近的天魔销魂舞中发展出一套锁y奇术也大有可能,天下之大,总不能只有我师徒二人才是天才吧!
紫烟刚离开,一个曼妙身影如飞天玉女般飘了进来,殷四娘不出我所料地出现了。
虎倒雄威在,看过殷家的请客名单,几乎把江浙商界的头面人物都一打尽了,只是官家的客人却寥寥无几,而且都是官场上不得志的人物,显然新皇继位后的官僚大换血对殷家冲击极其巨大,而殷老爷子这几年身体欠佳,加上大姑爷柳澹之只是一介书生,并不善于与官家周旋,故而新的关系还没有建立起来,而这个任务在老爷子的眼中已是责无旁贷的落在了我的头上。
客人中也没有江湖人的身影,甚至地头蛇大江盟中也没有一个人被邀请。因为名单是殷家所拟,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既然同意了这场盛大婚礼的举行,就不能忽略它了。
从李岐山那里了解到了丁聪的为人之后,我打消了去杭州府拜会文公达的念头,只是着人送去了一封手书,除了问候之外,隐隐点出了眼下不能与他来往过密的原因,与李之扬见了一面后,我和高七便直奔江园而去。
江园里没有了往昔的热闹景象,庄丁也都换了新人,甚至连我都认不出来,直到听我报出了自家名号,众人才忙不迭地进去通报,过了半天,纔见g难迎了出来。
“动少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呀!”g难笑道,眼中真的闪过一道艳羡的神采。
“g兄,等你自己妻妾成群的时候,你就知道个中滋味了。”我笑道,把一只锦盒递给他,道:“这是贱内送给嫂夫人的,可没你的份儿。”
两人并肩往议事堂而去,路上g难告诉我,说大江盟的重要干部几乎都去了泉州,江园只有他夫妻二人留守,而齐萝已有四个月的身孕,眼下江园的所有事务都由他来主持。
g难露出一丝得色,而我却悚然一惊。大江盟的主力倾巢而出,当然是因为泉州的气候更适合冬训,但把两个新人g难、李思推到了第一线担当主将,可见齐放的胆略着实过人。何况g难虽是齐放的女婿,可身份特殊,是齐放有意让他在同盟会里承担更重要的责任,还是清风有意让g难摄取同盟会的权力,g难又知不知道自己与清风的关系很可能比师徒还要亲密,这其中复杂的变化让我一时都想不清楚。
道了来意,又寒暄了半晌,我渐渐把话题引到了同盟会和慕容集团这场争斗上,不偏不倚的态度引来了g难无可奈何的叹息,不过听到我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李思在苏州的所作所为,顿时让他的心火发作起来。
“这厮也忒恣意妄为了,如此一来,大江盟的名声岂不被他毁坏殆尽?!”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假装不以为然地道:“虽然苏瑾原本是我的女人,可既然他有本事夺去,我也钦佩的很,g兄,你呀就是太死脑筋了!”
“可他现在是同盟会的苏常主将!”g难不豫道:“几百个弟兄受他节制,一旦有事,遭殃的可是这些弟兄们!”
“话说到这儿,我倒有些奇怪了,原本苏常方面同盟会是齐三爷主管的,他虽然也贪花好色,可行事比李思有分寸多了,再说,他是齐盟主的亲弟弟,用着也放心,那李思倒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
g难警觉地望了我一眼,道:“动少不也一样吗?”
“我师父任公虽然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毕竟有名有姓吧!”和g难已经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师承了,至于任独行和李逍遥是同一个人想来他们还需要时间去印证。
g难只说了句“李思自然也有来历”,就再也不肯多说,我便知趣地把话题又拉到了家庭上,身边都有女人怀了孕,让我俩多了许多共同语言,而g难对齐萝的关爱怜惜也是溢于言表。
“贤伉俪的恩爱真是让人羡慕,不过,也多亏了齐盟主开明,齐萝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还没成家呢!”
g难点点头,笑道:“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本来小天和魏仙子的感情已经有点水到渠成的味道了,却叫你横c一杠子,让小天计划好的求婚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过年的时候,我们连魏仙子的面都没见到呢!”
“我怎么看你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不客气的道,心中却暗呼侥幸,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争斗无形中让齐小天少了接近魏柔的机会,而丹阳偶遇和松江海战看起来更像是天意,而天意对魏柔这个一心追求那些虚无飘渺的剑心天心的隐湖弟子该是更有吸引力的了。
“隐湖弟子真的能做个好妻子吗?”
g难竟说出了令我吃惊的话来,他的语气虽然是个问句,可他的表情已然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只是等我向他请教的时候,他却再度转移了话题。
第三章
人生如戏。
一张张真诚或虚伪的笑脸在我眼前晃动着,一声声的祝福彷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大红的灯笼,甘醇的美酒,殷家的大宅院里正上演着这出喜剧,主角似乎并不是我。
唯一支撑着我保持谦恭笑容的是我身旁的宝亭,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头上还蒙着红盖头,可那酒席上浓烈的酒香菜香也遮不去的淡雅体香,却在不停地抚慰着我那颗烦乱躁动的心。
拜过了天地拜父母,撒完了床帐闹洞房,直到月上柳梢头,丫头婆子们纔撤了出去,只留下了紫烟服侍着。
“终于清静了。”
我长舒一口气,望着一身大红吉服端坐在合欢床沿的宝亭,心情纔畅快起来。
紫烟伺候我脱掉了吉服,递给我一把银挑子,笑着冲自己的主母一努嘴儿。挑起红盖头,我却一下子呆住了。
彷佛是与宝亭的初遇,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面容依旧是那张闪烁着莫名光泽的面具,青田墨的眉毛依旧纤发可现,红玉的樱唇依旧娇艳可人,乌亮的眸子依旧灿若星河,唯一变化的是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再是锐利刀锋般的目光,而是千种的喜悦、万种的柔情。
“自从见到夫君,奴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夫君会亲手揭开这张面具。”
在宝亭羞涩而又大胆的告白中,我找到面具的金质箍带,随着袢扣的一声轻响,面具已被我缓缓的移开去。
几番午夜梦回梦到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吗?我心头竟陡然迷惘起来。
就彷佛那只面具依旧留在了她的脸上,还是那双温柔而自信的眸子吸引了我的所有目光,她脸上的其它部分,彷佛都变成了扶持红花的绿叶而变得可有可无,几息后,我纔真正看清楚了自己妻子的脸。
秀发青丝包裹起来的是张宜喜宜瞋的脸,却绝称不上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如果说解雨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魏柔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白莲,那她则像是随处可见的芍药,甚至武舞的容貌似乎都要胜她一筹,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我的心在剎那间就认定了她。
或许这就是前生纠缠到今世的缘分吧!捧起宝亭的脸,手指感受着她细腻的娇颜,我心底竟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
“夫君,你也感觉到了吗?”宝亭略带着惊喜的呢喃在我耳边响起:“也不知为什么,奴一见到夫君就觉得亲切……”
“咱们有五百年的情缘哪,”我把宝亭搂在怀里轻笑道:“前世里,我,就是妳的夫君。”
新房被炉火熏得有如初夏一般温暖,十六枝chu若儿臂的龙凤蜡烛只有两枝仍在爆着灯花,青瓷狮子钮香炉里檀香缭绕,烛光与香雾让屋子里朦朦胧胧的,彷佛是瑶台洞天仙境一般。
合欢帐里一灯如豆,大红喜被下是一对缠绕在一起的躯体,红浪翻滚间隐约可见一片一片的粉腻。
“……宝亭,妳,真是水做的哪!”
宝亭的外罩中衣早被我脱去,浑身上下只留了一件鸳鸯戏水的月白湖丝肚兜,一对并蒂莲正绽放在高耸的椒r上,推动着这两团苏腻的**头r,那并蒂莲花就不断变幻着模样,水波似乎也荡漾起来。随着莲花的乍分乍合,怦怦的心跳间便偶尔泄出了腻人的娇吟,那双眸子更是迷迷蒙蒙的彷佛是一弯碧水,极是动人。
“那……动郎可是泥做的吗?”宝亭乖巧地伏在我x口呢喃道,一头青丝散乱地落在枕上肩头,衬得她越发肌肤胜雪。
“嘿嘿,妳夫君可是铁做的呢!”我轻笑道,搂着她丰腴的腰肢往怀里带了带,让她感受着独角龙王的坚硬和跋扈。
宝亭本就是一身媚骨,此时放开心怀,再被阳气一激,心神迷乱,身子愈发火热,脸颊耳垂都染上了陀色。白藕似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搂上了我的背,原本有些僵硬的玉腿此刻也被我抬起了一条,亲昵地搭在了我的腿上。
大手顺着宝亭后背优美的曲线从肩头滑向挺翘的玉臀,我不禁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着手处几如凝脂一般滑腻,甚至比解雨无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天下闻名的湖丝缎子都显得chu糙了;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的身子是我从没遇见过的完美,竟让我生出了怪不得宝亭的容貌不算一等一出色的念头来:“否则,真要遭天妒了!”
“宝亭,以后在家伺候妳夫君的时候,就什么也别穿,因为,无论多么柔滑的衣料都比不过妳肌肤的娇嫩。”我边吻着她的发边说道,手指越过玉臀,沿着大腿小腿滑下,正捉住了她一只三寸金莲。
宝亭身心虽然早就向我开放,可这儿却是禁地之一,此时莲瓣入手,她不禁嘤咛一声,身子也不由得一缩。
手中莲足绝不足四寸,盈盈只堪一握,触手更是既腴且润,且不说萧潇、无瑕这些练武的女孩子比她不过,就是号称步步生莲的扬州王曲也颇有所不如。
“宝亭,妳这儿真是莲中绝品呢!”我由衷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