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湄儿刚见到我的时候,曾微微一怔,毕竟我现在的模样仍和本尊王动有着五六分的相像,可听蒋迟这么一说,她早已释然。
她对我亲切的笑道:奴家才是久仰驸马爷的大名哪,不说别的,光看摘星楼,就知道驸马爷眼光有多么高明。又亲昵地抱着蒋迟的胳膊,风情万种地道:小侯爷,你可不许偏心,奴家可是把女儿都给了你的。那可不成!蒋迟看着虽然有点飘飘然,却还算清醒:容姐你不知道,宁馨她是头母老虎,要知道我不向着她夫君,非把我撕了不可!喏,我就偏心子愚一点点,他伸出小指,用手遮去半个指甲:就这么一点点好了。大哥,子愚本事大着哪,你莫不如偏心偏心容老板,这粉子胡同才来得j彩。蒋逵y阳怪气地道。
他前天已被正式册立为清河侯世子,气势与以往大不相同。而他也是个极高明的演员,在公开场合,时不时地露出对我的厌恶。
易湄儿显然发觉了蒋逵和我似乎有些矛盾,眼珠微微一缩,眼角余光不由得瞥了蒋逵一眼,而这一切落在我眼里,心中顿时生出个主意来。
太启,摘星楼以后要交给陆昕打理,她原和容老板是同行,两个女人打擂台,咱爷们在一旁看着也是个乐呵,可你胳膊肘也别往外拐呀!我大舅哥好歹也是你们蒋家的女婿吧!蒋逵眨了眨眼,他想必是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按照我正他就反的总原则,我竟是要他支持明月楼,这不免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些拿不准,不敢再在偏心不偏心的话题上纠缠,只好挑起我话里的毛病来了:什么你们蒋家我们蒋家的,子愚,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在座的几乎都知道蒋逵被我请到锦衣卫做客的故事,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他是有所指,都停箸望着我俩,一时间席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弄得陪酒的雏妓们一时m不着头绪,都面面相觑起来。
见气氛有些尴尬,蒋迟哈哈笑了起来,可他刚想说话,只听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个g奴连滚带爬地跌撞进来,后面还跟着七八个衣着光鲜的汉子,喝得都已是醉醺醺的。
为首是一身短体瘦、面目丑陋的恶少,手执一把马鞭正追赶着那个g奴劈头盖脸地抽打着,待看到易湄儿,他眼睛一亮,骂道:妈的,这不就是美人么?!狗奴才,就是***欠揍!边说边朝易湄儿走去,竟将满屋子人视若无物。
众人俱都鼓噪起来,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闯进来的这几人所吸引,我飞快地给蒋逵递了个眼色,蒋逵这才确认下来我的意思,一伸腿拦住了那瘦小恶少的去路。
小子,你家大人没教过你王法两字怎么写啊!闹事闹到明月楼来了!易湄儿见蒋逵出头,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已经微微欠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王法?那恶少一抬手,啪的一声,一块铜牌落在了桌上,却正是锦衣百户的腰牌:少爷我是锦衣卫的,小子,你说我的话是不是王法?他似乎这才看清楚屋子每个男人的衣着打扮都不输于他,气焰不由稍抑,可藉着酒劲儿,马鞭子却依然几乎触到了蒋逵的鼻子上。
锦衣卫?一听到这三个字,蒋逵连戏都不必做,顿时就火冒三丈,噌地站起身来,一抬手拔开马鞭,抬脚竟将那恶少踢飞了出去,嘴里骂道:锦衣卫***净出你们这种杂碎!今儿小爷我就替张佐好好管教管教你们!变生肘腋,那恶少身后的几个汉子一下子都惊呆了。那恶少大概摔得七荤八素,g本没听清楚蒋逵说的什么话,只知道自己被人打了,趴在地上恼羞成怒地道:丫的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爷挨打了吗?还***等什么,给我打呀!狠狠地打!几个汉子随即扑了上来,顿时就把蒋逵打翻在地。蒋迟一看不妙,呐喊一声,就和弟弟蒋远以及在座的几个朋友冲了上去。
可对方那几个汉子却不似他们的上司那么脓包,反倒像是久经战阵,蒋迟上去没一个照面,就被人一拳打倒,他不禁高声叫道:子愚,快来救我!见蒋逵敢教训锦衣卫,易湄儿眼中已是异彩连连,待见蒋逵几人落了下风,她的纱袖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桌面,桌上的一g竹筷就没了踪迹,而她白嫩的纤手也隐入了袖中,我耳中只听卡嚓几声轻响,明白那筷子已经被她折成了几段,大概是要暗中出手相助了,可蒋迟的高声求救,却让她顿时迟疑起来,一双妙目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而我此刻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拳就将蒋迟的对手击飞出了丈远,又拦在蒋远身前,一把攥住了直奔过来的一只拳头,喝道:大胆!你敢和上司动手!恶少和他带来的几个汉子闻言手下顿时一缓,蒋迟蒋远趁隙把蒋逵救了下来。
蒋逵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刚爬起来就指着恶少骂道:翻天了,连你爷爷都敢打!小子,你***是从哪个逼缝里钻出来的?老子不把你打回去,***就不姓蒋!太启,这小子不是喝多了么,没灌这一肚子黄汤,他看到你小侯爷,还不得绕道走啊!再说了,在妓院里争风吃醋,好说不好听,太启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则个吧!说着,我朝那恶少喝道:你懂事点,敢快过来给蒋小侯爷道歉!一听是蒋小侯爷,恶少和手下酒全吓醒了,其实寻常侯爷锦衣卫未必就放在眼里,可蒋家乃皇帝娘家,皇上一直恩宠有加,乃当世第一外戚家族,就连锦衣卫统领张佐也不敢轻言得罪,遑论一个锦衣百户了。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蒋逵却斜着眼睛冲我道:道歉?子愚,你倒是很护犊子啊!哦,敢情我这打白挨了不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边给那恶少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太启,我先替弟兄们道个歉。容老板这儿人杂,明儿兄弟给你在翠云阁压压惊。那恶少总算还长着个人脑袋,慌忙躬身道歉,然后几人就仓皇溜掉了,甚至连锦衣腰牌都忘了拿。
蒋逵还想追,却被蒋迟拦住,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冷笑道:干么换地方?我看容老板这儿就挺好,明儿咱们哥几个就在这儿不醉不归!子愚,你还没忘云仙那档子事儿啊?蒋迟苦笑道:你看,太启八成是要琢磨着帮明月楼对付咱们摘星楼了。东山,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忘,而是太启他一直耿耿于怀。再说了,他说的那话真传到张佐的耳朵里,对蒋家也没什么好处。
子愚,你上次也是太冲动了。太启估m是一直把进诏狱当作奇耻大辱,明儿你还是把这件事说开了,再给他个面子、道个歉,毕竟是亲戚嘛!东山,我不冲动,有人就要打陆昕、打兰月儿的主意了!我脱口道,话里充斥着一股火药味。
不过,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给蒋迟一个面子,道:好吧!我不让你为难,明儿我给太启道歉。不过,东山,你告诉他,最好在我面前客气点。说着,我停下脚步:你们先走吧!我要教训教训锦衣卫那个小兔崽子。谢……那恶少一伙躲在暗处并没有离开,见蒋家兄弟走远了,才讪讪走了出来。恶少刚想道谢,却被我狠狠踹了一脚。
丢人现眼!锦衣卫的人都叫你们给丢光了!我知道楼上易湄儿正在偷眼观瞧,一边暗笑一边骂道:难道皇上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在妓院里耍酒疯、和别人争风吃醋的吗?!既然想打架,就***别管什么侯爷不侯爷、上司不上司的,先打过瘾了再说,你们***可都是锦衣卫!大人……大人也是锦衣卫的吧?恶少不敢反驳,诺诺道。
废话!不然,早把你们抓起来送给张统领治罪了!恕下官眼拙,大人是……我报了姓名,一干人顿时恍然大悟,只是那恶少的表情却相当奇怪,既想讨好,又似乎有点顾忌,笑容就极不自然:原来是李大人,怪不得、怪不得……我顿起疑心,暗暗m了m那腰牌,上面刻着司升两字。
司升?你这个姓很少见啊!我猛然想起一人来:你和建昌侯大管家司聪……司升喜道:大人认得家父?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心思却飞快转动起来,蒋家和张氏兄弟几如水火,皇上更是讨厌张家已极,只是一直没找到特别合适的理由废黜他们哥俩罢了,可笑张家兄弟却不知死活,还一味放纵自己的子弟。
而我内心虽然希望张家兄弟能挺得久一点,好转移一些皇上与蒋家的注意力,但表面上却要配合蒋家的步法来对付张家,结识这个司升,没准儿会有助于我掌握一点平衡的主动权。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把腰牌扔给了司升:如果觉得委屈,那就回家问问你爹,清河侯世子是不是你能得罪的。至于明月楼么……我回头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小楼:京城妓院多得是,对面的摘星楼下个月就开业了,有空去捧个场吧!又望了望漆黑得没有一丝月光星光的天空:要下雨了,本官告辞了。离开粉子胡同一路向东,还没到口袋胡同,斗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掀开马车窗帘,车外雨若倾注,夜如黑幕,伸手不见五指,斜风带着雨丝打在身上,竟有些凉意了。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马车进了口袋胡同,一袋烟的功夫,又出了口袋胡同,折向西去。可跑了没多远,就被一蓑衣人拦住。
去教坊司。车夫心里害怕,却不敢拒绝,一路狂奔到了城东教坊司,可开门一看,车厢里已杳无人影,只有座位上放着一块五两多重的银子,银子上刻着一个小叉,叉子的凹槽里是半干的血迹,煞是触目惊心。
子愚,明月楼可是你的对手啊!怎么反倒让我帮它?我特意去查了它的底子,它现在什么后台都没有,想整垮它易如反掌,我一旦帮它,它可就在粉子胡同站住脚了。你太小看明月楼了!没点道行,它敢在京城讨生活?何况,就算你能整垮明月楼,你就能得到容湘吗?嘿嘿,子愚你眼睛可够毒的。蒋逵讪讪笑道。
不是我毒,而是你自己要小心。我点了他一句,接着道:太启,你是我的盟友,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强。别不相信我的诚意,在我看来,利益之交,远比虚幻的友情来得牢靠。蒋逵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默默地深施了一礼。
咱俩之间,可以省却一切繁文缛节。我道:世子之位,只是你迈出的第一步,因为它有名而无权。本来我遇刺一事,可以藉题发挥扳倒廖喜,让你坐上西城兵马司宝座的,可惜功亏一篑,但这个职位早晚是你的,为此,你要事先未雨绸缪。粉子胡同是消息灵通之地,把明月楼抓在手里,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大有好处,况且我也需要明月楼的情报。万一容湘有病乱投医,投奔到廖喜旗下,对你我都无益处。高见!蒋逵闻言,j神一振。
再说了,你支持明月楼,明月楼总不能一点回报都没有。
明月楼垮了,容湘多半要与它玉石俱焚了;可希望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这时候,她倒很可能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太启,你聪明过人,总不会让她从你指尖上溜走吧!嘴上这么说,我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清风,既然你把媳妇送到我眼皮底下了,不顺手送你一顶绿帽子,怎么对得起你一番好心好意!
蒋逵哈哈大笑起来,我趁机提醒:太启,你别得意的太早!容湘不是个善荏子,你别偷**不成反蚀把米,掉进她的美色陷阱里。
咱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心智为其所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蒋逵神色一凛,旋即笑道:子愚你放心,女人只不过是权力的战利品而已,我分得很清楚。只是,今儿晚上可要委曲你了。
第十一章
司升不知道从他爹那儿讨到了什么主意,整日里地去明月楼惹是生非,可也不大闹,就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地围在易湄儿身边,赶之不走,挥之不去。
易湄儿又不能真像对待只苍蝇那样一巴掌把他拍死,就这么个无赖,竟把堂堂一个名人录上的高手弄得束手无策。
这正给了蒋逵护花的机会,加之他本就是蒋家诸子中人物最风流的一个,没几天就和易湄儿打得火热,很快,粉子胡同就传出了清河侯世子是明月楼后台老板的消息。
不过,我没有多少心情去理会蒋逵的风流战绩了,因为距离离京的日子已是一日近似一日,我几乎把全部的j力都放在了得意居的女人身上。
宁馨结婚的喜悦渐渐消退,离别的情绪越来越浓,孕期的反应也越来越大,情绪更是越来越难以捉m。
好在陆昕早在教坊司练就了一副充耳不闻的本事;兰月儿又常怀敬畏之心,倒还能忍受她的脾气;而解雨嫌她情绪反覆无常,干脆就和许诩整日里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尽量减少和宁馨见面的机会。
四女各有心事,我只好尽力安抚,上午解雨带着许诩提前离开京城去沧州等我,竟让我觉得稍松了一口气。
宁馨儿,我走之后,你还要和蒋迟碰几回面,大约十天半个月后,皇上会下旨让李佟去某地公干,之后,你就可以安心在家保胎了。只要在我身边、只要不提起离京,宁馨的心情就会像明媚的阳光一样,可一提起离京,她心情就顿坏:过几天李依也要走了,陆昕又要忙着摘星楼,就我和月儿在家,闷都闷死了!你可以和南平、宜伦她们几个不时聚上一聚啊!蒋迟十月中大概也要离开京城了,南平也是闲得很。再说,我轻怜蜜爱地抚m着宁馨微微隆起的光滑小腹:今儿听蒋迟说,南平也怀孕了,你们俩正好做个伴儿。是吗?!宁馨惊喜道:南平姐姐可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哪,这回总算得偿心愿了!可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情绪又低落下来:她一大家子人百多口人,热热闹闹的,就算蒋迟那个混蛋不在家,南平姐姐她也不会寂寞……哦,相公我才明白,敢情你是嫌得意居太小啊!我打趣道:别急,沈篱子不是有咱们一座大宅院么,那院子可不比宜伦、南平家小,到时候你买上几十个丫鬟小子的,也就不寂寞了。可说着说着,心里却是灵机一动。
宁馨x子活泼,就像解雨一样。解雨在我离开苏州赴京之后,人就闲不住了,不是去秦楼露两手赌技,就是跑到源藤壶那儿跟她学铸剑,甚至远赴海上去帮素卿秘密重建妙之丸,最后耐不住相思,就索x来京城找我。
而我去山东,她就带着许诩在京城左近游山玩水,把京畿风光看了个遍。真要把她圈在家里,除非有我相伴,否则她就会像失去阳光照耀雨露滋润的鲜花一样,很快就会枯萎了。
宁馨亦是如此吧!我心里飞快地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中多疑,宁馨竟把我的话当了真,撅起小嘴儿气鼓鼓地道:三哥,你就知道胡乱编排人家!说着,竟哭了起来。
冤枉了相公不是。虽然这样的场景这几天我几乎天天看到,可我心里还是大起怜意,轻轻亲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哄她道:相公知道你闷,所以才想把沈篱子、跨车四胡同的后续工程全部交给你来打理呀!沈篱子胡同的房子不都建好了吗?宁馨一怔,眼泪顿收:甚至,该卖的也都卖了呀?剩下那些家具摆设的,我又不懂。不懂可以和公输起学嘛!他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营园大家。我道:不过,这不是重点,你的任务是推动四大胡同的进一步改造。见宁馨一脸迷惑,我解释说,四大胡同的地价虽然已经飙升了三倍,可再进一步改造的话,依旧有利可图,而我的目标是把沈篱子和跨车打造成另一个丰盛兵马司,说着,我嘿嘿笑道:咱们宁馨郡主府总不能座落在贫民窟里吧!那是!宁馨立刻就动心了,但旋即皱起了眉头:可人家怎么推动四大胡同的改造啊?相公给你留下五万两银子,至于银子怎么运作,去请教隔壁的唐老先生吧!他会用心指点你的。动少请放心,郡主聪慧过人,能有这么个学生,老朽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宋廷之诚恳地道,他的j神比我在京初见他的时候强多了,病情也在解雨的努力下有所缓解。
一切以安全为上,今后要借助先生的地方还多得是。我笑道:京城不是你我久居之地,四大胡同那边只是让宁馨有事情可做罢了,还望先生明察。宋廷之会心地点点头,道:其实宗设帐号被封后,如果丁大人消息灵通的话,他必然会认为老朽已经秘密潜回江南了,所以在京城老朽很安全。我漫应了一声,可一段心事却被宋廷之勾了起来。
前两天接到六娘用隐语所书的密函,才知道她并没有按照我的计划直接将宗设在三大钱庄的帐号透露给官府,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了极端秘密的手段,g据宋廷之提供的情报伪造出了身分、印章、钱庄密押等所有文件,将宗设在三大钱庄近百万的存银提出了近一半,在钱庄有所察觉之时,又从容销毁了所有证据脱身而去,宗设秘密帐号这才暴露出来,余银则被没入了官府。
六娘告诉我,她没有把这四十万两银子的巨额款项投入秦楼、织染铺子及相关产业,而是极其小心地在松江城内及沿海村庄购买地产及田产,说是以备他用。
我明白,六娘定是从素卿重建妙之丸一事上悟到了什么,遂开始配合我的计划。而由于我刻意隐瞒了一些情报,特别是没有和她提到过我和邵元节、蒋逵之间的同盟关系,她或许认为我在京城的境况很不乐观,进而觉得单单动用秦楼的资金来营造后路不仅力有不逮,时间上恐怕也不允许,她这才铤而走险。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不然的话,我怕是连人都要悔死、肠子都要悔青了。
最难消受……心里正百感交集,却听宋廷之关切地问道:动少可是有什么难心事?啊!我只是有点担心宁馨的安全,毕竟她剑下曾有倭寇伏法,所以想请韩兄多多照拂她了。怎么,担心宁馨的安全?蒋迟奇怪地望着我:你丫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突然变笨了?让她住我二伯家呀!她当初进京,不就住在那儿的嘛!我就不信,有谁敢去长宁侯府生事!我心里一阵苦笑,这是我在两个月前就想到的方案,可现在早被我否决了,我怕形成了一种惯例,只要我一离京,宁馨就被变相地软禁在长宁侯府里,届时她想离开京城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住在得意居一样没人敢生事,我是怕粉子胡同遇刺的故事再度重演。是这样啊!蒋迟并没多想,随口道:那我干脆先把韩文借你用段时间,反正我随后也要离京了,又不能带他一同上路,他那两把刷子,在京城还凑合,在江湖上就是一白给的。我心中顿喜,唐八股的武功不在韩征之下,在京城的确少有对手,有他护卫,宁馨自然安全多了,可脸上却大不以为然道:去去去,别把那龙阳君往我身边塞。咦,韩文现在不就是一太监嘛!难道宁馨她没用过太监?
!这话说的也是。我顺水推舟道,只是想起唐八股,我心头却流过一丝莫名的恐惧。这个少年从心理上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而从他隐约透露出来的信息,我知道唐家有着令人窒息的可怕传统,落在唐八股身上的这种恶毒诅咒在唐家绝非仅有,我现在只能祈祷上苍,日后解雨给我生的最好都是女儿。
说起来,g里的太监还真没一个能比得上韩文的。蒋迟一边感慨,一边无聊地左顾右盼,狭长的甬道里空荡荡的再没有旁人,在夕阳掩映下,那g墙看起来越发朱红如血。
那你怎么不把他献给皇上?我将了他一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副y靡的场景--chu若儿臂的龙凤蜡烛、摇动的床榻和掀开杏黄床幔的小手,那姣美得如同妇人似的少年也如妇人似的小解,随后床榻又摇动了起来。
蒋迟讪笑了两声,刚想说话,g门吱扭一声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都是熟悉的面孔,正是皇上秘密驾幸显灵g的全班人马。
爱卿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吧?万岁明鉴。我提起六识,细查着车厢内两人的心跳与呼吸,少年心跳之速几乎是我的三倍,与七月初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变化,可少女却比平素尤快了两分,我心跳也不禁快了起来,饶是时近十月,天气已凉,可手心却微微沁出汗来。
爱卿此去江南,除了办好武林茶话会外,沿途之上,要替朕留意各地雨水多寡、收成好坏、米价高低,明春回京之时,朕要听你奏报。臣遵旨。我恭敬地道,心头却是一凛,这差事可着实不好干啊!
皇上要我留意的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地方官吏要如实上报给朝廷的,但在官场浸y久了,我知道天下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一个藩司、三百多州府没有一个知府知州当真每一项都如实上报的。
在贪官手里,光一个雨水多寡就能变出无数花样,雨多成涝、雨少则旱,无论旱涝,朝廷都要拨款赈灾、减免税粮,而实际上百姓的税粮并没少交一粒,朝廷拨款也不是用来修缮水利,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贪官自己的腰包里。
至于清官……这朝廷上下还有清官吗?
我若如实上报,自然对皇上对朝廷有利,但有朝一日皇上想除掉我的话,他只要透露出我身负的这项使命,则朝中遍是我的敌人;可若隐瞒不报,更是欺君之罪,何况蒋迟很可能也得到了相同的圣命。
爱卿好自为之,勿负朕望。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万岁知遇之恩!少年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后和蒋迟唠起了家常。这半个月来,他开始重修十三经,几乎每隔两日就要在显灵g召见我来讲解示范,反倒是蒋迟近来不曾伴驾,于是少年便问起他三个舅舅的近况来。
蒋迟事无钜细都一一道来,什么大伯蒋云松心痛长子病故,越发放浪形骸;什么二伯蒋云竹两个小妾争宠,打得头破血流;自己的老爹一心想长生不老,天天炼丹不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口才甚好,少年听得津津有味,车厢里不时传出他的笑声。只是蒋迟说到他妻子徐菡已有身孕,少年的情绪似乎低落下来,只噢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蒋迟额头顿时现出汗来,目光不由得转向我,一脸哀求的模样。
我明知道这时说话,一旦说错,后患无穷,可看张佐正在马车另一侧警惕地巡视着四周的状况,似乎g本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石家四兄弟更是目不斜视,也只有我能帮他一把,心底沉吟片刻,轻声笑道:小侯爷,你还真是孔圣人的忠实弟子哪。蒋迟虽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可知道我这是在救他出窘境,乖巧地配合道:此话怎讲?圣人说,男子二十而冠,有为人父之端,在下记得小侯爷的生日还没过,算算正是二十而冠的岁数吧!蒋迟顿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明白我这话其实是说给皇上听的,皇上今年不过十八,按孔圣人的说法,他现在没子嗣正常的很,而等他过了二十,离现在正好三年,与邵元节三年内必有子嗣的判断完全相吻合。
王动,你言必称孔孟,帽子倒是大得很啊!少年道,言辞虽厉,可语气却相当轻松,显然是笑谑之语,我和蒋迟知道他心情好转过来,不由相视一笑。
到了显灵g,马车方停,少年便跳下来,径直朝大德显灵殿走去。
少女跟着怯怯下了马车,站定紧了紧大氅,才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也不知是因为天凉如水亦或是晚霞如火的缘故,她白嫩j致的双颊一片嫣红。
别情,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说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什么星星月亮的我都不要!东山,你少说两句话就全有了!你知不知道,我小衣都被冷汗打透了,再来这么两次,小命都得交待给你。我苦笑道:少说两句憋不死你吧?是、是!蒋迟讪讪笑道:其实,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坏事了,当时大脑就一片空白,看你都不是你了,就是一g儿救命稻草。你什么时候也变回救命稻草啊?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不过,不等蒋迟回答,我已然换了话题:其实,今儿这事儿简单的很,你不欲欺君罔上,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皇上又没问你。等郡主觐见太后的时候,让她告诉太后,不就结了?得了,你这也是馊主意,我姑姑盼孙子的心比皇上还急哪!蒋迟脸色好看了些:连皇后都被她老人家说了好几次了,可这能怨……见皇上和张妃已走出了大殿,蒋迟连忙收了口,却轻轻叹了句无头无尾的诗来:谁知盘中飧,它粒粒皆辛苦啊!。
第十二章
蒋迟知道我离京在即,也不拖我去走马章台了,将皇上护送回g,我说要回隐庐再叮嘱下人一番,两人便在马宁子胡同分手。
甫一进大门,就见院子当中肃立两人,见我进来,齐齐迎了上来,前面一个正是昨儿才一同喝过饯行酒的沈希仪,只是他全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飞扬,反是脸色y沈的可怕。
唐佐,出什么事了?我一下子想起早该到京城却一直迟迟未到的希珏和她嫂子,心顿时喀登一声:希珏,她……目光瞥向沈希仪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他眉目清秀却是一脸木讷,颇有风霜之色,虽然穿着一袭花白长衫,脑袋上还顶着一头乌发,可我一眼就认出他来,竟是少林木蝉,心中更是惊讶,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
希珏她们傍晚到了,可……可希珏她一只脚废了,永远都走不了路了!沈希仪悲愤地道。
我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里,又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
或许是因为沈希仪的表情太过于严肃而让我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听到希珏至少还活着,我心里竟暗自庆幸起来--脚没了?没了就没了吧!人不是还活着吗?
随后,我才意识到,他们竟然遇袭了!
唐佐,人在比什么都重要!带我去看看希珏吧!边往外疾走边问道:嫂子和我侄女没事儿吧?沈希仪点点头:希珏就是为了保护她们受的伤。又道:还多亏了少林寺的师父,不然,她们三个怕都要被害了,可怜我手下二十j兵,回来的只有七个!木蝉谦逊了一句,道:木蝶师弟也受了箭伤,师傅就让小僧护送沈夫人和沈小姐来京。宗设!我心头猛的一震,已经大致猜到了究竟是谁攻击了希珏一行。
当初写信给鲁卫,请他帮忙从他师门里找个人来暗中护卫希珏一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我没想到,少林派出的竟是戒律院首座木蝶。
木蝶乃是少林新一代弟子中仅次于木蝉的第二高手,据说有着不输于名人录前三十位的实力;而沈希仪派去接他妻女和妹妹的二十名军校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j锐,竟然死的死、伤的伤,对手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沈希仪在军中政界并没有多少敌人,政界的敌人就算要对付他,也极少有人会先对妇孺下手;打劫的强盗见到官兵大多也都躲得远远的,真正与沈希仪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宗设。
朝廷极力宣传的剿倭英雄是沈希仪,坊间流行的故事主角也是沈希仪,我的事迹只有少数人才真正了解。沈希仪又是剿倭营的主将,宗设把国仇家恨通通算到他的头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没想到宗设这么快就展开了报复行动。他进不了京城,只好拿沈希仪的妻女出气,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暗中还有高人保护,以致功亏一篑。
马车一路狂奔到了沈府。
三人进了内院,沈希仪方指了东厢房一下,我便施展幽冥步冲了进去。
哥哥--半倚在榻上的希珏似乎刚刚梳洗完毕,一个丫鬟正替她梳着那乌亮鉴人、几抵纤腰的一头长发。
她虽然消瘦了许多,却不见我想像中的戚容,反倒很沈静从容,只是见我闯了进来,她眼睛才倏地一亮,脸上顿时绽出一朵花来,惊喜地唤了一声,身子一蹁下了短榻,可她的脚真是吃不住劲儿了,一个踉跄,就向一旁跌了过去。
希珏!我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身子,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嘴唇一下子噙住了她的樱唇用力地啜吸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她藏在心底的恐惧和忧伤吸出来化解掉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丫鬟惊叫一声,两人这才分开,再看屋里已是空无一人,只有门帘不住地晃动。
希珏,你受苦了。我爱怜地抚去她眼角的泪水,把她抱回榻上,脱去她的绣鞋,褪去香袜,两瓣腴美的莲钩便落入了手中,只是一瓣温软如玉,另一瓣则略显苍灰,触手微有凉意,再看足踝,一道铜钱大小的疤痕赫然入目。
奴不苦。女人家身体最隐秘的部分被情郎抱在怀里,希珏已是羞不可抑,只是她的一双妙目却不肯离开我片刻:哥哥,奴这是高兴,真的。她虔诚的目光和脸上散发出来的异样光彩让我知道,她真的并不在意自己的一只脚已经废了、将来很难再独立行走了。虽然我心头一松,不用担心她沉迷在自怨自艾里,可她的心境怎么会如此奇怪?
哥哥你知道吗?奴前个丈夫结婚两年就死了,其实之前奴还曾许了个娃娃亲,只是那家的儿子很早就死了。别人不说,可奴知道,奴大概是克夫的命,找了个相面的也是这么说。遇上哥哥,奴心里又欢喜又害怕,哥哥和大哥去打倭寇,奴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直等到听到哥哥的喜讯,奴这才睡上了安稳觉。说着,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腰间,隔着衣服,隐约能感觉到她比以前瘦了:四月里的时候,奴比现在还瘦哪,哥哥送的那副链子都没法戴了。别胡思乱想,也别信那些无良相士的胡言乱语!听女人宛宛倾诉一段衷肠,我心中对她说不出的爱怜,用力把她搂在怀里:就算你克夫,相公也是逆天的命,不怕克!奴知道哥哥……相公命硬。头一回听我自称相公,希珏又羞又喜,忍不住换了称呼:相面的也说,只要丈夫命硬就无妨,只是奴怕是要短寿了。其实能和相公过上一年半载的,奴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奴总有些痴想,若能过上五年十年的、二十载三十载的,直过到奴和相公都七老八十了、都成了老爷爷老nn了,那该有多好啊!在淮安遇刺受伤那会儿,奴真是万念俱灰,想一定是相公的命太硬了,奴就是心里想着相公都承受不起了,如何还能嫁给相公?
可后来听木蝉大师说,我面相原本的确是疾厄g克夫相,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遭遇一场上苍安排的劫难,身为金器所伤,且永不复原。奴足踝所受一箭,正暗和破解之法。奴虽然废了一只脚,可换来了和相公厮守一世,奴岂能不高兴呢?等从希珏房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我许下诺言,一俟我回到京师,就立刻迎娶她;而希珏得偿心愿,也是道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情话。
不是顾念着她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她这么个已知男女情事滋味的少妇怕早就全面沦陷了。
复与沈希仪、木蝉一起检讨那场遇袭战,我才大体弄清楚了事件的经过。
在出了淮安府沭阳县约百里,快进到山东地界的一段坡路上,被宗设余党打了伏击,头一轮弓箭就s死了九名军校,第二轮又s死了三人,希珏就是被这一轮弓箭中的流矢s断了脚筋。
不是木蝶冒死攻击那些弓箭手,车队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而宗设看来武功也是一直没恢复,发觉木蝶实力强悍,也不得不撤退了。
不是因为倭寇的箭头上抹着毒药,沈小姐的足筋或许还能接上,可现在,怕是再好的金疮药也没用了。是我害了希珏!沈希仪已从暴怒中清醒过来,痛心疾首地道。
木蝉自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我知道,当初在无名岛上,沈希仪曾有意拖延时间,放走了一部倭寇,本意是穷寇勿追,没想到除恶不尽,反受其害。
他罕见地失去冷静,不光是因为妹妹受伤致残的缘故,更多是因为他的内疚。不过听到我已和希珏订下佳期,他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自从宁馨郡主遇刺以来,京城防卫愈加森严,宗设恐怕也不敢在京城生事。所以,我在京城安全无忧,倒是宗设杀我不成,很可能将目标转向你,你行走江湖要小心了。唐佐,宗设就交给我了,不把这厮挫骨扬灰,我怎么对得起希珏!只是京中防卫万不可松懈,剿倭营不单单是打垮了宗设集团,还触动了许多汉人的利益,其中不少是能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不可不防啊!大人对江湖人有成见。在回隐庐的路上一直默默无语的木蝉进了书房之后,第一句话就直刺我心底的隐私。
没那事儿!我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待木蝉说话,我又道:别叫什么大人的,听着别扭。我和老鲁是朋友,和你木蝉也是熟人,我没叫你木蝉大师,也没叫你木蝉长老吧?那,动少,木蝉不再坚持,微微一笑,旋即双手合十,深施一礼,正色道:动少援手之德,敝寺上下铭感五内,贫僧谢过了!少林不也救了我的女人吗?我笑道:别谢来谢去的了,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帮我、我帮你,理所应当。何况,你死活要跟我回隐庐,恐怕不光是为了说句谢谢,也不是为了听我道谢吧!动少明鉴。木蝉道:恩师月初接到动少密函,要求敝寺提供高光祖的全部资料,恩师本就欲让贫僧秘密赴京以解动少之惑,正巧夫人遇险,木蝶师弟求助,贫僧便有了进京的借口。果然!我沈声道:那就请你替我解惑吧!我从书橱中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木蝉,道:高光祖十岁入少林寺,被上代方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法号空见,十八岁开始修习达摩十八杖,二十二岁开始修习金刚伏魔神通,二十六岁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二十九岁被逐出师门,后投入十二连环坞。我没说错吧?
木蝉点点头。
或许是为尊者讳的缘故,我在苏州的时候,老鲁并没有告诉我,那个伤了高光祖的同门就是尊师空闻大师,这是后来我在刑部看到的资料,不知道这资料是否准确?准确无误。我突然转了话题:我记得你修炼的是七十二宗绝技里的枯禅心法和佛门狮子吼吧!虽然不如尊师j通七十二宗绝技中的三项那么惊人,但因为枯禅心法和狮子吼都是名列前五的绝技,有人已经把你和尊师并称为少林百年来罕有的天才。那么贵寺是如何评价高光祖的哪?
空见师叔的天资在敝寺五十年来可排名前五。那也该称为天才了,可问题出来了。那场比武在十四年前,令师正值壮年,武功正在颠峰,又是佛法j深的有道高僧,面对武功比自己差了至少两成的天才师弟,他怎么可能误伤他?就算是真刀真枪,空闻大师怕是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小师弟吧!如果真是误伤,以令师的x格,十有八九要躲进藏经阁内疚一辈子,岂能在七年后接掌少林?!难道他那时候就看出来高光祖有狼子野心?那只是一桩苦r计而已。木蝉缓缓道。
听木蝉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心中竟然紧张起来--高光祖身上的秘密,不仅牵扯到十二连环坞的覆灭之谜,而且联系着大江盟、排帮、铁剑门甚至隐湖,真正是牵一发而动江湖啊!
当年快活帮与十二连环坞一战震动江湖,快活帮的实力不在敝寺之下,十二连环坞竟能一战而灭之,江湖上谁也说不清楚它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正邪不两立,敝寺还是在两年后联手武当及几家白道同道,派出j兵强将进剿十二连环坞,结果它避而不战,在太湖里和白道捉起了迷藏,并在白道撤退之际,趁白道警惕x下降,打了白道一个措手不及,敝寺和武当都损失了一名长老。师祖明白,没有确切的情报,想在太湖里剿灭十二连环坞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于是就想出了这条苦r计,准备派人打入十二连环坞,空见师叔揣摩到了师祖的心事,遂毛遂自荐,欲去十二连环坞卧底。师祖却犹豫不决,一来空见师叔自幼受苦、嫉恶如仇,怕他面对十二连环坞的恶人露了破绽,二来他修练金刚伏魔神通正到了关键时刻,需要高手护持,故而无法离寺,但空见师叔一番说辞打动了师祖。于是,在一场同门对练中,恩师伤了空见师叔的左眼,因为眼睛对修练金刚伏魔神通来说重要无比,他左眼受伤后,功力大损,而且无望练成神功,于是变得自暴自弃、屡犯寺规,遂被逐出了师门。
且慢!高光祖的左眼真的被刺瞎了吗?动少你真是不放过一处疑点啊!木蝉的苦笑显得很无奈:空见师叔的眼睛并没有受损,受伤的乃是他的弟弟高光宗。弟弟?对。空见师叔入寺五年后,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据说是怕高家绝后,他弟弟并没有入寺剃发为僧,却在少室山下的一处村庄落了户,此事敝寺极少有人知晓。高光宗不仅酷似其兄,而且同样是个习武的天才,空见师叔本来传他少林入门功法是为他强身健体,可见他进境神速,忍不住将敝寺武功私下偷传,只是空见师叔深知七十二宗绝技对师门的重要x,才没把金刚伏魔神通和达摩十八杖倾囊相授。高光宗无意中知晓空见师叔的计划,便以死相逼,要替其兄受那一剑,空见师叔拧不过他,便禀告了师祖,师祖于是修改了计划,由空见师叔兄弟俩一起来实施这出苦r计。咦,这么秘密的计划,高光宗竟能无意中得知?我哂笑道:怕是宝慧大师心疼自己的弟子,才有意透露给他的吧!木蝉也不分辩,接着道:为了让高光宗更逼真地扮演空见师叔,师祖秘传了他达摩十八杖,并把计划推迟了一年。由于空见师叔给高光宗打下了深厚的武学基础,一年后,他的达摩十八杖已有小成,于是和恩师一起演了一出双簧戏。之后,高光宗留在了寺内,开始胡作非为;而空见师叔则隐居起来,修练金刚伏魔神通。三年后,神通初具,卧底计划正式执行。这就对了。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交替现出高光祖和宗亮的胖脸来,很多纠缠在我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顿时迎刃而解,只是新的疑惑又浮了出来。
在太湖被辛仙子斩杀的该是弟弟高光宗吧!而哥哥高光祖却化身成了铁剑门宗亮。这个死老鲁,他骗得我好苦啊!我一直怀疑高光祖和宗亮之间的关系,但因为不知道高光宗的存在,鲁卫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高光祖的左眼确实被刺瞎了,这才让我放弃了联想。
鲁师叔至今还不知道,而贫僧也是半月前才得知其中原委。至于空见师叔化身宗亮,敝寺是在去年的武林茶话会上才知晓的。木蝉尴尬地道。
那你还一口一个空见师叔叫得那么亲热?!且不说他化身宗亮莫名其妙,光是他在十二连环坞的所作所为,岂是一句简单的卧底需要所能解释得了的!想起春水剑派的灭门和无瑕所遭受的侮辱,虽然我知道那晚遇到的该是已经死翘翘的高光宗,可我内心还是压抑不住地怒火中烧。
许多事情都是高光宗所为,空见师叔并不知晓,而且在十二连环坞覆灭之前,他还是心向师门的,许多重要情报,包括十二连环坞的宗旨、与快活帮一战时的许多内幕、几桩刑部追索甚急的惊天大案的线索等等,都是他提供的。只是其弟高光宗死后,他才与师门到了几乎决裂的地步,因为他认为弟弟的死,敝寺负有责任,因为他不相信敝寺事先并没有得到大江盟攻击十二连环坞的情报。少林有什么责任?依我看,少林失职的很,有这么个内应,竟然还让十二连环坞逍遥了那么多年,早灭了它,高光宗的小命不就保住了吗?空见师叔虽然传来很多重要情报,但却没有十二连环坞的动向,敝寺也是无能为力。虽然这话等于告诉我,少林早对高光祖兄弟失去了控制能力,用间用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丢人的很,可我的那顶帽子实在太重了,木蝉不得不替自己师门辩解。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揭破他的身分?因为空见师叔手里握有师祖的几封书信,证明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敝寺。这本是为了他日后重归少林能有个凭证,可现在却被他用来和敝寺讨价还价,他保证不做对师门不利的事情,也不再强求重归师门,但要敝寺保密他的身分。我顿时恍然大悟,一个少林弃徒的所作所为与少林并没有多大关系,可高光祖若能证明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出自师门授意的话,那少林千载声誉将毁于一旦,这是少林无法承受的,如果我没有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少林大概会装聋作哑,直到高光祖离开人世,但我一封密函让空闻明白,这秘密很可能瞒不下去了。
不过,单单多我一个知道这秘密和整个江湖都知晓,其结局天差地远,而从我维护少林的举动来看,我和少林之间并非没有达成交易的可能,只要我的出价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它大概很愿意为保守这个秘密付出代价,而探知我的要求,才是木蝉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回到口袋胡同的得意居,宁馨带着陆昕、兰月儿正翘首以盼。我把波谲云诡的江湖抛在脑后,与三女抵死缠绵。
清晨,我吻别尚在熟睡的娇妻美妾,踏着晨露,一人一马一剑出了京城西门。